16. 千篇一律的幸福
周一的升旗仪式冷得像一场酷刑。
寒风卷着枯叶掠过地面,湿冷的寒气渗透冲锋衣钻进皮肤引起一阵哆嗦的战栗。
我缩在列队里,手指冻得发僵。教导主任的演讲透过喇叭嗡嗡作响,内容无非是“冬季防火”“期末冲刺”,听得人昏昏欲睡。
我把脸缩进立领毛衣,试图攫取一丝暖意。鞋尖上的底胶已经开裂,我窘迫地缩了缩脚,心里盘算着还要多久才能回教室。
突然,一双手措不及防地从身后环住了我的腰。
“别动。”魏云弥的下巴抵在我的肩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后。
“你抖得像只落水的鹌鹑。”
我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魏云弥轻笑着贴得更近,即使隔着厚重的冲锋衣,我依然能感受到她柔软身体抵着我的后背。
“手怎么这么冰?”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就已经从身后环住我,温热的手钻进我的冲锋衣口袋,紧紧包裹住我冻僵的指尖。
我吓一哆嗦,下意识想把手抽出。
“你疯了吗?这么多人……”
“别动。”她的膝盖顶了顶我的腿弯,“老牙在盯着这边呢。”
我僵着脖子不敢回头,却能感觉到她在我口袋里作乱的手指。先是捏了捏我的指节,又坏心眼地在我掌心画圈。
她的手心像小火炉般烘暖,轻易地把任我如何捂手心却依旧森寒的口袋点燃。冻僵的指尖渐渐回温,连带着脸颊也烧了起来。
“你……”我咬着下唇,声音细若蚊蝇,“别闹了。”
魏云弥轻笑一声,轻轻地捏了捏我凸出的骨节。
“谁让你不会戴手套。”
她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清冽的木质调雪松味像是烧熏的紫檀木,那股气息迸发出温暖的意向,令人贪恋。
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却引来她更过分的贴近。
“冷的话就靠着我。”她的声音压低,温热的冬日絮语在冷空气凝结成白雾。
“反正大家都挤在一起取暖。”
我偷偷环顾四周,果然看到了不少同学在哈气跺脚,前排几个女生甚至都把手插进彼此的衣兜里,教导主任对这懒散的现象熟视无睹。
寒冽的风吹得我鼻尖泛红,魏云弥的手始终暖如火炉。她不知何时把下巴搁在了我的肩上,羊绒围巾蹭着我的后颈,带着她特有的白茶香。
“还冷吗?”她小声问。
我摇摇头,耳根烧得厉害。魏云弥的体温透过衣物传来,她的手指在我的口袋里与我十指相扣,驱散了刺骨的寒意。
“魏云弥!”
一声娇喝从身后传来。孟逸月不知何时挤道我们身后,正咬牙切齿地瞪着魏云弥环在我腰间的手。
“我也冷!”她直接抓住魏云弥的手腕往外拽,“给我暖暖!”
魏云弥纹丝不动,甚至把我搂得更紧。
“我口袋里有暖宝宝,自己拿。”
孟逸月的表情瞬间扭曲。她死死盯着魏云弥插进我口袋的手,眼神像淬了毒的刀。
“魏云弥!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魏云弥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依旧懒洋洋地靠在我的肩上。
“你自己没口袋?”
“我不管!你能给繁郁暖手,为什么不能给我?!”
孟逸月那张娇嫩的脸气得涨红。下一秒,她竟然直接掀开魏云弥的冲锋衣下摆,把自己的两只手分别塞进左右边的口袋。
“你……!”我瞪大眼睛。
场面顿时变得十分滑稽,三个人像连体婴一样僵立在寒风中——
魏云弥的手在我的口袋里,孟逸月的手在魏云弥的口袋里,三个人像串歪歪扭扭的糖葫芦。教导主任正慷慨激昂地喊道:“……要团结友爱!”
“松手。”魏云弥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你先松!”孟逸月不甘示弱。
我试图抽手逃跑,却被魏云弥更用力地扣住十指。她压低声音对着我咬耳朵:“再动就把你的手捂到我肚子上。”
这个变态!
我瞬间僵住,不敢再动。魏云弥得逞地轻笑,指腹轻轻摩挲我的手背。
孟逸月见状更生气了,竟然直接把脸贴到魏云弥的背上。
“我不管!我也要这样!”
周围的同学开始窃窃私语,前排几个女生频频回头。我的脸烧得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孟逸月。”魏云弥突然转身,声音骤然转冷,“适可而止。”
孟逸月被她的眼神吓到,那双水汪的杏眸瞬间盈满了委屈的泪光。
“你为了她……凶我?”
魏云弥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似乎没料到她会哭。
“孟逸月……”
“你变了!”孟逸月抽出手,眼泪夺眶而出,“自从认识她后,你眼里就没有别人!”
她的声音尖锐又刺耳,周围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们。我的手指在口袋不自觉地收紧,扣紧魏云弥的手指。
那片我眷恋的温暖,已经把我的掌心捂得火热甚至泌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我能感觉到魏云弥在动摇,所以试着更用力地回抓住她。
然而魏云弥却松开了我的手。
口袋里的那片温暖,空了。
我没有回头,错愕地保持着虚空抓握着什么的姿势。
身后传来魏云弥的轻声叹气,以及孟逸月压抑的啜泣。纸巾被撕开的塑料包装传来“嘶啦”声,魏云弥似乎在替孟逸月擦眼泪。
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像是被浸入了冰水,如坠冰窖。
果然。
“别哭了。”魏云弥的声音放软,“这么多人看着呢。”
孟逸月抽噎着,声音带着委屈:
“那你……那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冷淡?为什么只对她特别?”
魏云弥沉默了几秒,最终叹了口气。
“……回教室再说。”
她没有回答孟逸月的问题,也没有再看我一眼。
孟逸月识相地没有再问。她红着眼伸手环住魏云弥的颈脖,把脸埋进她的颈窝低声啜泣,像一只寻求安慰和温暖的雏鸟。
魏云弥没有挣脱她,只是轻拍着她的背,边柔声安慰:“别哭了……”
我的手指在口袋里蜷缩起来,指尖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可那股暖意已经散得无影无踪。
我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脸越埋越低,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忽略身后轻声细语的安慰。
教导主任的发言终于结束,队伍解散。我低着头快步离开,没有等魏云弥,也没有回头。
寒风依旧刺骨,可这一次,没有人再握住我的手。
密闭的教室随着呼吸囤积的二氧化碳形成小型温室,我的身体暖和了些,可手指却比在操场上时还要冰冷。
我机械性地翻开课本,视线却无法聚焦在任何一个字上。
前排女生们的安慰声转变成了刺耳的起哄,每一声都像刀一样扎进我混沌的耳膜、凌迟我冰封的心脏。
魏云弥把孟逸月哄好后,不但亲手给她贴上了暖宝宝,还动作轻柔地给对方抹护手霜。孟逸月得意地瞥了我一眼,嘴角挂着胜利者的微笑。
我盯着前排那对亲密的身影,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感受不到疼。教室里暖意十足,可我的血液却像是凝固了一般。
魏云弥的手刚才还紧紧握着我的,现在却在为别人涂护手霜。
我木然地盯着手里的笔,思绪却飘到了操场上那个温暖的拥抱。魏云弥的体温,魏云弥的气息,魏云弥的手指插过我的指缝……
大课间,林小雨突然出现在我的桌前,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
“繁郁,魏云弥让我给你的。”
我盯着那个熟悉的保温杯,喉咙发紧。这是魏云弥常用的,瓶身还贴着她最喜欢的云朵贴纸。
“她人呢?”我干涩地问。
“被孟逸月拉去小卖部了。”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她们最近走得很近,你最好……”
我打断她,接过保温杯:“我知道了,谢谢。”
杯子沉甸甸的,打开盖子,热可可的香气扑面而来。我盯着杯口氤氲的热气,眼眶也被熏得发热。
魏云弥这是什么意思?一边和孟逸月亲密无间,一边又给我送热饮?
我机械性地抿了一口,甜腻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却再也尝不出之前的温暖。
上课铃响,魏云弥和孟逸月踩着铃声回到教室,经过我的座位时,魏云弥的脚步顿了一下,偷偷给我丢了一张纸条。
上面只有一行字:“热可可喝了吗?”
我盯着那几个铿锵的字迹,魏云弥的字和她本人一样飘逸洒脱,一撇一捺都像展翅的鹤。
喉间那股香草热可可的气息仍然萦绕在口腔,香甜不再,唯余苦涩蔓延喉管。我最终把那张纸条撕了,没有回复。
整个上午,我的视线都不受控制地飘向前排。魏云弥坐得笔直,孟逸月时不时凑过去说悄悄话,每次都会引得魏云弥浅笑。
那曾经只属于我的微笑。
临近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前桌给我传来了一张纸条。上面没有署名,可我知道是谁写的。
“繁郁,我们谈谈。”
谈什么?谈她如何在孟逸月和我之间左右逢源?谈她为什么能那么自然地切换对待我们的态度?
我知道魏云弥想干什么。
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我没有选择待在教室,一反常态地挤进冲饭堂的人流。
帆布鞋踏过青黑沥青路的哒哒声混杂着此起彼伏的喧闹,直到食堂门口外蒸腾的饭菜香扑面而来,我猝然转身,朝图书馆的方向狂奔。
书架间弥散着纸张特有的陈腐气息,我蜷缩在最偏僻的角落,机械性地翻着练习册。
政治的哲学理论知识像游弋的蝌蚪,顺着视网膜滑入混沌的漩涡。胃部传来的饥饿感搅碎了所有的注意力,我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魏云弥的保温杯在手里渐渐冷却,我却没有再喝一口。
我的抽搐的胃部和消极的心绪提醒我需要食物,可我潜意识里却需要这种自虐的生理刺激来对抗抽象的情感煎熬。
下午的体育课因为天气原因改成了自由活动。我蜷缩在教室最后一排,把脸埋进臂弯。前排传来此起彼伏的笑声,孟逸月银铃般的嗓音格外刺耳。
“云弥,这道题怎么做嘛~”
“这里要用基本不等式公式。”
“哎呀好难,你手把手教我嘛!”
我抬起头,正好看见孟逸月整个人贴在魏云弥身上。魏云弥并没有推开她,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拿起笔开始讲解。
眼前的一幕像刀子一样扎进我的心脏。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耐心地教我解题,用那双温暖的手握住我冻僵的指尖,眼里盛满了温柔。
而现在……
我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擦出刺耳的声响。前排的同学齐刷刷地回头,包括魏云弥。她的眼神复杂,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我没有给她机会,抓起书包冲出教室。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脸颊,生疼。我的胃部绞痛得近乎虚脱,可我却浑然不觉。
口袋里还剩十块,魏云弥的保温杯还挂在我的书包兜。
明明我只需要去购买一份食物,或是饮尽那些冷却的可可,就不用承受饥饿的折磨,可我偏要身体上不理智的极端宣泄来作为麻痹的止疼药。
煎熬。
我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游荡,视线虚焦地集中在脚下沥青路散落的枯黄叶片。
来往的喧嚣和嬉闹被冬日的寒风卷裹,我仿佛又变成了没有遇见魏云弥之前的那个繁郁。
阴郁、饥饿、贫穷、脱离人群、钝感力与敏感交织。
胆小的,沉默的,普通的。
我的脑袋无法思考,任由脚步充当身体的导航。当我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美术教室。
美术教室空无一人。熟悉的颜料和松节油的气息扑面,微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画架上还夹着魏云弥未完成的素描——那是我上次当模特时的半成品。
我的手指抚过画纸,上面那个瘦削的女孩有着我熟悉的轮廓,却比我记忆中要柔和许多。魏云弥的笔触总是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连我的棱角都能描绘得如此绮丽。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暮色像一块沉重的幕布,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蜷缩在那张当模特的凳子上,把脸埋进臂弯。美术教室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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