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七十二章
仿佛一只庞大的深渊巨口在苔藓城的地下展开，城内一切具有魔导能力的事物都开始不自觉地顺着看不见的魔法阵为这巨口输送魔力。
伊万巡城队中的光明魔导用具全部失去了魔力，化为一堆废铜烂铁，一些使用神术和魔法的骑士也感受到了体内的魔力在不断地流失。
在一阵短暂的惊恐和慌乱后，局势很快翻转，原本步步紧逼的巡城队失去了强有力的进攻手段后变得寸步难行，而力量和战斗经验占上风的骑士团开始成功反制伊万的叛军，巡城队只能依靠人数优势继续维持战线。
此时的列昂尼德不再犹豫，指挥着骑士团步步推进，将伊万带领的巡城军逼至绝境。
“王子殿下。”
列昂尼德年事已高，短暂的作战也足够让他感到疲惫。但这种疲惫更多的是来自心灵上的。
“请您收手吧。”
这头骑士团曾经的雄狮衰老后依旧气势逼人，他重剑的剑尖直指伊万。
伊万和他对视着，眼里是浓重的不甘和怨恨。一段时间后，他还是很慢很慢地将手中高举着的剑放了下来，另一只手抬起。
“列昂尼德叔叔。”他的声音放得很轻，让列昂尼德想起自己刚见到小时候的伊万时的情景。
那时的伊万也是像这样，眼里充满了警惕与防备，一定要再三确认列昂尼德不会伤害他才肯靠近。
一晃已是十几年。昔日警惕的小男孩长成了面容阴郁的青年，可在列昂尼德眼中，他依旧是个孩子。
列昂尼德晃神之际，伊万剑尖向上调开他的重剑。身边的侍从展开空间魔法带着他跳离列昂尼德的辖制范围。
一阵白光闪过，伊万及其侍从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骑士团的人都被抽干了魔力，无力再去追踪空间魔法的去向，只能在列昂尼德的带领下清扫城内的残党。
“该死。”伊万抓着随身侍从的手臂，“不能跑得更远了吗？”
侍从连说话的力气也消失了，只是沉默着摇头，将伊万送到苔藓城城郊的树林间已经是他的极限。
“原来这里还藏着一个大魔导师，怪不得还有余力从吞噬魔法阵里逃脱。”
梵西的声音由远及近，为了在苔藓城周围通行无阻，她套上了伊万的面容。
她站在树林里和伊万面面相觑，场面一度有些诡异。
侍从看了看身边的伊万，又看了看梵西和他分毫不差的面容，咳嗽着出声：“是你……”
四把骨刀飞出，将他的手脚全部钉在地上，一团巨大的布料堵在他口中，确保他无法颂念古赫拉咒语。
梵西手上泛黄骨刀挽出刀花，一步步向着伊万走去。
伊万在之前同列昂尼德的战斗中已经失去了绝大部分力气，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和梵西之前的实力差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个强大莫测的“伊万”一步步靠近，却连一丝在她眼前动弹的能力都没有。
“等一下。”
伊万惊讶地抬头，让他惊讶的不只是这句阻止眼前之人行凶的话，更是那个说出这句话的人。
娜丝塔夏。
“怎么？你想自己动手？”梵西顿了一下，“怎么说你们也是有血缘关系的吧？”
“历任大公就是因为顾忌血缘关系，才会让圣嘉兰的贵族如此有恃无恐，腐败成风。”
娜丝塔夏从虚空中拔出银月弯刀，银色的锋芒在漫天夕阳下反射出耀眼的光泽。
伊万看着那把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你不是……”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顿悟，似乎是回想到了什么。
“想到什么了？”娜丝塔夏笑道，“明明让人在沼泽城给小公主下了毒，她怎么还能活蹦乱跳地回到苔藓城？亲爱的哥哥，明明知道公主继承大公位置的可能性远远小于王子，你依旧要将斯塔列夫斯基家族的孩子赶尽杀绝吗？”
伊万垂眸，极短、极轻、极阴冷地笑了一下：“所以你又是那个男人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私生女吗？”
他看了一眼娜丝塔夏身后的银月弯刀：“我认识这把刀，沼泽城叛乱案中从‘衔月魔女’手下缴获的战利品。可惜，王宫宝库里那把是假的。真品原来在你手里。”
娜丝塔夏并没有什么反应。
伊万见状接着说道：“既然用了这把刀，就说明你也对那个懦弱的父亲不满吧？无论你是哪个王族的私生女又或者就是大公的私生女，我们都是兄妹。我们应该站在一切反对那个愚蠢的父亲，而不是在这里自相残杀。”
他的声音循循善诱，仿佛真的在为娜丝塔夏考虑。
“如果你想当女大公的话，阻力会很大。但如果前任王储站在你身边，局面就会大不一样。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但你要相信一个人活下去的渴望。你既然能设下这样一个局，应该也有把握让之后的我也能处在你的掌控之下吧？”
“要不要试试看，让我加入你，妹妹？”
这是伊万第一次恳切地称呼娜丝塔夏为妹妹。
在他死到临头的时候。
娜丝塔夏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伊万似乎觉得还有希望，正要更进一步劝说的时候，突然听到娜丝塔夏从喉咙里吐出的、很轻的一声冷笑。
“你以为我是因为什么才以娜丝塔夏的身份站在这里的？”
一道银光闪过，鲜血与橙红的夕阳交织成满天红霞。
娜丝塔夏啊，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还会对这样的家人怀有渴望？
今天我为你复仇，你的灵魂会不会比从前更自由？
向天上飞吧，飞离尘世的枷锁，你的温柔和善良不是属于这里的产物。
你该到天堂去。
而这炼狱，由我来为你改造成人间。
到那时候，再下来看一看吧。
她缓缓地摩挲着银月弯刀的刀柄，仔细地擦掉刀上沾染的鲜血，神色温柔，带着一种远行已久的惆怅。
梵西收起骨刀，走到娜丝塔夏身后。
“不需要解决他吗？”娜丝塔夏指了指愣在原地的侍从。
“他和伊万签了共生魔法契约。伊万死了他也会死。”梵西取出侍从口中的布料。
他的鼻下已无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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