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08 红眼睛（7）

屋内一时间安静下来。

张灵缘还是那副要笑不笑的模样，西塔冷冷地看着她。

“不够。”西塔说。

不是不算，是不够。

“加上孩子死后化成厉鬼一夜屠尽八人呢？”

西塔说：“像是俗套的市井故事，恐怕没人会看。”

张灵缘耸耸肩：“好吧，看来我的确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西塔不甚在意地说：“没关系，卫主管的天赋不在于此。”

“不过我奉劝卫主管一句，好奇心太重可不是什么好事，小心引火烧身。”

“你说得对，”张灵缘认同道，“那还是来聊聊采购事宜吧。”

监工跑去找西塔聊聊，彻底没了影子，茶水间里一时沉默得像凝胶，郑玉峰消极怠工地摆弄着桌上的照片。

小眼镜起身过来踹了踹郑玉峰的腿，引得郑玉峰蹙眉，嘶气一声。

“欸，”小眼镜挨着他坐下，“小白脸，想靠脸搭上卫神？”

郑玉峰冷漠地垂着眼睛，闻言表情稍稍变化，被小眼睛收进眼底。小眼镜“嗐”地笑笑，眼神鄙夷不屑，又带着点怜悯。

“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卫道士，局内有名的良善人，想攀上她的人多得数不清，都幻想着能成为特例，你不是第一个，更不是最后一个。”

郑玉峰微微往旁边偏身，试图辩白：“我没有。”

“没有？得了吧！你这种长得漂亮，仗着自己的色相换别人的怜惜的，我见多了。”小眼镜说，“别做梦了——据我知道，这么些年，卫道士身边跟相好挂边的，大家都清楚的就一个，也算不上相好，就是个粉头。”

“……据你知道？”

“爱信不信，拉倒，像你这样的不见棺材不落泪，”小眼镜说，“你也是个奇才，敢拿命装傻逼，赌人家发善心救你。可你看看，有个屁用？”

“我不是——”

“得了吧，谁信呢？”

郑玉峰维持着最后的礼貌，不予争辩，疏离地沉默下来，试图隔绝还在滔滔不绝的小眼镜。

“慢走不送。”

西塔忍了张灵缘半天，终于没了耐心，不想再跟这人兜圈子，起身送客。

张灵缘见西塔确实不想聊了，见好就收，跟着起身。

“你真不打算给点照片好让我给你展示一下吗？”

西塔不疾不徐地说：“用不着，老约翰给多少你们用多少就行。”

“行吧……”

“不送。”西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张灵缘拉上乔顾君，慢慢悠悠地走到门前，即将开门前又问了一句：“埃里克去世的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回应她的是西塔的一片沉默。

张灵缘顶着西塔越发冰冷的注视说：“好吧，最后一个问题，真的——”

“说。”

“埃里克的死，跟你有关系吗？”

“也许吧，”西塔沉默两秒，不知道想到什么，古怪地笑出一声，“不过不是我做的。”

张灵缘没追问，点头开门，又一次回头：“别这么看我，这句不是问题，是忠告——摘花采叶，小心手上沾血。”

房门被碰上。

屋内，西塔耷拉下眼皮，深眼窝和高颧骨显得她此刻锐利而深邃。

窗外投射至屋内的影子慢慢拉长，西塔拧开一处锁着的柜子，找出了一份稍有些旧的报纸，沉沉看了会儿。

报纸上最显眼的照片，是一个工厂。

张灵缘没从西塔嘴里套出太多东西，只确认了一点，西塔跟这个家的所有人关系都不怎么样，也对二儿子的死无动于衷。

“你怎么想的？”

乔顾君右手食指扶着下巴，思考两秒说：“西塔对二儿子的死不像是无动于衷，更像是乐见其成，提到这个，她明显愉悦不少。”

俩人没回茶水间，张灵缘在茶水间里其他玩家总归还是有些局促，恰好老约翰不在，干脆拐弯去了铁门门口。

“一个多年不回的人突然回家，一定有什么原因，”张灵缘懒洋洋地说：“你觉得会是什么？”

“缺钱？”乔顾君以自己之心度西塔之腹，“但西塔看着不缺钱啊。会长，你说这心脏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约翰自己养的？”

“应该不是，他应该没有想到墙内有——‘心脏’，至少没想到心脏会伤人。”

一边说着，张灵缘伸手摸向铁门门把手上缠绕的粗壮锁链，叮叮咣咣地掰扯半天，攥着锁头不出声了。

她仔细端详着锁头纹饰，又轻轻拍一下铁门，沉闷的铁响后，啧啧两声：“安监部的东西，专门用来锁b级以下念鬼的，难怪埃里克逃不出来。”

这种铁门不算安监部戒严的货，副世界里外面流通的很多，但都不便宜。而老约翰家败絮其中，内里看着一点也不豪华，给的佣金都少得可怜，不可能用得起这种专业设施，显然是偷的。

乔顾君一拍脑门：“我记得昨天老约翰说，乔治在安监官手底下工作！”

“知情不报，恶意隐瞒，盗窃要物，”张灵缘放下门锁，哼笑一声，“难怪老约翰不敢上报安监官，光这些就够他喝一壶的。”

张灵缘还是倾向于老约翰没有故意养殖心脏，乔顾君想了想，问她要开门看看吗。

“开门好开，但这门没钥匙打开后关不上，”张灵缘转身朝着老约翰卧室走去，“走，找钥匙。”

……

张灵缘手上转着钥匙，立在铁门前。

咔哒。

锁链被张灵缘一把扯到地上，哗啦啦响成一片。

保险起见，张灵缘透过猫眼看去，这次没有暗红，但也看不清楚内里，猫眼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糊住了。

她握住门把手，直接拉开闪身进入，银光乍起，笼罩屋内，身后乔顾君守在门口，迅速关门，帮她放哨。

屋内黑影迅速撤退，身上密密麻麻缠绕着血色肉线，犹如一枚被红色蚕丝包裹住的蚕蛹，没有光线，几乎看不出内里的人形。

它被张灵缘逼至墙边，惨白的脸紧紧贴着蚕茧，露出一只白底红瞳的眼珠。

它咧开艳红的嘴，死死盯着张灵缘的脸，恐慌后是战栗的兴奋，嗓子里发出嗬嗬气声，跌跌撞撞地重新靠近张灵缘，直到喉结停在银剑剑尖前。

张灵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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