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五十章
第一声爆炸来自马厩。受惊的战马撞翻火盆,点燃了堆放的草料。火舌顺着硝石粉铺就的引线,眨眼间窜向几个主营帐。
“赶紧走!”亲卫刚掀开帐帘,第二波爆炸在脚下炸响。李砚舟埋在地砖下的火药,将整座帐子掀上了天。
一瞬间,卢素娥被气浪掀翻,金钗散落,头晕眼花间仍去摸索着自己的嫁衣。
帐外已是一片混乱。
卢嬷嬷掀起帐篷,侍女们早就收拾了细软落荒而逃,唯有卢素娥缓缓坐回镜前,就着远处冲天的火光,慢条斯理地涂抹口脂。
“素娘,快跟老奴走罢!”卢嬷嬷扯着卢素娥的胳膊,将她强拉了起来。
卢素娥恍若未闻,捧起歪斜的凤冠轻轻戴回头上,似笑非笑:“嬷嬷急什么,阿爷说了,长安军是只敢在外头守着的鼠辈,根本不敢打进来!我要留在这里,我还要嫁给李郎呢。”
卢嬷嬷手中的力道更大了,口不择言道:“还惦记着李郎?人家要杀你呢!”
“阿爷让我嫁给李砚舟的,阿爷说的话,我听。”卢素娥猛地甩开卢嬷嬷的手,一个趔趄跪坐在地。
卢嬷嬷老泪纵横:“军爷……早就走了……早就走了啊姑娘!再不走,等着被长安军活捉吗?”
“不可能!嬷嬷!你是知道的,我阿娘是田承嗣的婢女,是田承嗣玩腻了赐给阿爷的,只有阿爷不嫌弃我的出身,阿爷待我这么好,怎么可能弃我而去?”卢素娥自顾自坐了下来,用螺子黛轻轻描着眉毛。
热浪掀动帐帘的瞬间,卢素娥手中眉笔微微一顿,在眉尾拖出一道突兀的磨痕。
卢嬷嬷望着铜镜前固执描眉的卢素娥,心头涌起一阵悲凉。
卢晦之是慈父吗?
她不信。
这些年,她亲眼看着卢素娥在军营长大,见惯卢晦之作为谋士却屡遭魏博将领轻视的屈辱。每每见他阴沉着脸回营,卢素娥便乖巧地捧上热茶,却总被他一把推开。
两年前,卢晦之为了站稳脚跟,亲手将养女送给了那位奇丑无比的副将。
卢嬷嬷至今记得,那夜营帐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而卢晦之就站在帐外无动于衷。
后来营帐又来了更美的娘子,卢素娥便像块破布般被丢弃,辗转于各大军营的床榻之间。
卢晦之却对她的乖巧很满意,总摸着她的头说:“成了亲,便没人再提这段过往。”
“素娘……”卢嬷嬷声音发颤:“跟老奴走吧,把这身嫁衣换了……”
卢素娥手中的螺子黛突然折断,她盯着镜中自己精致的妆容,轻声道:“嬷嬷,你走吧,连阿爷都不要我了,我还能去哪呢?”
“嬷嬷,你不知道,阿爷要我讨好的那些将领,臭烘烘的,丑陋又粗暴啊,我每次都很想死的。”
“可李砚舟不一样。他长得好看,从不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掉了帕子,他会弯腰拾起,连指尖都不碰我一下。所以……他找我要些硝石,我就给他了,我知道他想干什么,如果死在他手里,也比送来送去好吧。”
她站起来,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与此同时,三十辆粮车正悄悄驶向漕渠。押运的校尉突然勒马。
前方渠岸上,季玄晖一袭白衣,手中火把映亮他含笑的眉眼:“此路不通,还想往哪里走?抱歉,你们挖的每条老鼠洞,我们都填了火药哦。”
“可真是给你装到了!”凌绿珠白了季玄晖一眼:“还不问问你妹妹的下落!”
裴云骁的眉眼间充满了喜悦:“真当我们胆小如鼠,只敢守着洛口仓城外寸步不离?你们挖暗道,我们劫漕渠,几百万石的粮食,我们一颗也没散出去。”
卢晦之精心策划了三个月。
他先是放出假消息,将长安的兵力引至相州,自己则趁机占领洛口仓城,严密封锁消息。
随后,他以修缮仓城为由,暗中召集工匠,在仓城地下挖掘了十二条岔道,又在漕渠沿岸布置了伪装成渔船的接应点。
裴云骁果然中计,一路追着卢晦之放出的“细作”赶至雁翎,耽误了不少时日。就在暗道即将完工之际,不知他从何处得了风声,竟突然从雁翎折返,率兵包围了洛口仓城门。
朝廷对此却不以为意,迟迟不肯增派援兵。卢晦之原本胜券在握,只想着尽快将粮食运走,却万万没料到凌绿珠竟逃了出去,泄露了他的计划。
“这次多亏了……微娘子。”裴云骁说。
凌绿珠没好气道:“怎么,裴相公说话未免也太难听了,我和明月冒着生命危险给你们递消息,合着一点用都没有?”
季玄晖赶紧说:“有用!怎么没用!只不过你来之前,我阿姊就已经发现了密道的事情。没办法,谁让我阿姊聪慧!”
马背后出现一袭素白罗裙的纤弱身影。
“玄晖,对凌姑娘客气点。”季照微微微垂首,细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唇色淡得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宽大的衣袖随风轻摆,露出的一截手腕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凌绿珠气鼓鼓的,白了季玄晖一眼,转身就走。
卢晦之先逃走了,洛口仓的将士们群龙无首,乱作一团,谁也不知道洛口仓外围了多少兵,选择从暗道逃走的,被火药炸死。
溃散的士兵如潮水般涌向漕渠,争先恐后地爬上最后的几艘渔船。卢嬷嬷裹着粗布斗篷,低着头混在人群中,脚步匆匆。
她终究没把卢素娥带出来,她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也没什么人查她。
她刚踏上船板,一道寒光骤然横在眼前,还没反应过来,李砚舟的剑锋就抵住了她的喉咙。
“把解药拿出来。”李砚舟的声音冷得像冰。
卢嬷嬷浑身一僵,浑浊的老眼颤了颤,却很快镇定下来。
她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瓷小瓶,哑声道:“老奴可以给,但求郎君一件事。”
“你说。”
“求你留素娘一条命,她这一生……太苦了。郎君啊!素娥脾气是有些骄纵,可她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她只是讨厌比她长得美的小娘子,所以……所以……”
李砚舟沉默片刻,剑尖微微下压:“把解药给我吧。”
卢嬷嬷惨然一笑,将药瓶递了过去。
季明月吃了解药,身上的红疹子逐渐退下去,喜滋滋道:“你别说这药还真不错,比绿珠往我脸上抹的药粉强,味道也不苦,甜甜的。”
李砚舟瞪了她一眼:“你当这是糖丸?”
当李砚舟和季明月赶回营帐时,帐内静得可怕。
烛火摇曳,映照着满地狼藉,碎裂的铜镜、散落的珠钗、翻倒的妆奁……
而在这一切狼藉中央,卢素娥静静倚在榻边,一袭嫁衣红得刺目。
她仍戴着那顶金丝凤冠,只是珍珠早已散落殆尽。染血的剑横在膝上,咽喉处一道细长的伤口,血已凝固。
“已经死了吗?”季明月用手探了她的鼻息,默默伸回了手。
季明月注意到,卢素娥的手里还攥着个染血的物件,一把普通的梳子。
“她为什么不逃走呢?为什么要选择自尽?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季明月喃喃道,又把梳子塞回她的手里。
“这把梳子对她来说应该很重要吧。”
李砚舟沉默地拾起地上的凤冠,金丝缠绕的凤凰缺了半边翅膀,垂下的珍珠沾了血,像一串凝固的泪。
他认出了那个梳子,帮助季明月逃跑的那天,他借口让季明月取东西过来。梳子是为了计划早就准备好的,他砍了截柳木,用佩刀草草削出梳齿,粗糙得能刮伤头皮。
“她阿爷跑了,洛口仓的计划失败了,她也就成了弃子。”李砚舟说。
“明月!明月!明月!”一声熟悉的呼喊从帐外传来,季明月猛地从营帐探出身子,只见凌绿珠提着裙摆,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身后还跟着一脸无奈的裴云骁。
“小满!你这个死丫头!你再乱跑,我真的要把你腿打断!”季玄晖紧随其后。
“还好你没事!知不知道我多担心!”凌绿珠一把抱住她,眼眶瞬间红了。
季明月被她勒得喘不过气,却忍不住笑出声:“轻点……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好什么好!”凌绿珠松开她,上下打量:“瘦了!脸都尖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121xs.xy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