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七月初七
地宫的门在雨幕中缓缓打开,两位被坚执锐的将领替萧持钧把住门,萧持钧抱着祝余快步朝地宫里去。
带着人躲在暗处的叶玄率先看见了正往阶下跑来的萧持钧,下一刻,尚未出声便瞧见了他怀里奄奄一息的祝余。
“十一!”萧持钧俯身将祝余搂在怀里,抬头朝远处喊道。
游卓然身后的十一应声出来,眼瞳紧缩,快步朝祝余奔来。
她半蹲在祝余身前,双手僵在半空中,上下将祝余扫视一番,雪白的衣袍如今已经面目全非,祝余浑身上下都沾着血,面色苍白,双目无神地靠在怀里。
十一拧眉探查,紧扣她脉搏,凝神几瞬,忽然猛地抬起头来,惊惧道:“怎会如此?”
十三月身上的毒早已清除,她与青岚亲手试的药,为何祝余却是中毒之相?
一旁的江湖游医凑上来,就要替祝余处理心口的箭伤,十一扣住祝余腕间的手却忽然被她反抓住,她抬眼看过去,祝余却忽然别过头,吐出一口血来。
顷刻间,地宫里其他人围上来,焦急地喊祝余。
祝余偏过头,看着十一,虚弱道:“是白风——”她眼眸合拢几瞬,想起白风死前之言,像是还想再说什么,却实在力不从心,只来得及握住萧持钧的手,头便歪倒一侧,昏了过去。
十一从药箱去处吊命的丹药,而后捞起袖子,和游医一起,替祝余上药包扎。
等将伤处清理好,萧持钧脱下外袍,将祝余裹住,抱在怀里,便朝地宫外去。十一拎着药箱,跟在身后,山下有药材,祝余体内的毒凶险,需得尽快寻到解毒之法。
地宫外,将月和带星立在两旁,门外是整肃的锦州军,萧持钧抱着祝余,脚步不停,步入雨中,将月在他身侧,挥退了要上前打伞的侍卫,夜色浓重,萧持钧小心翼翼地走在山道上,脚步急促,怀中的人却稳稳当当。
眼前是雾灵山沉重的雨夜,耳边嘈杂的雨声不停,尸横遍野,流血不止,萧持钧穿行其中,心底几经浮沉,恍若当年丰庆寺姗姗来迟。
被他抛之脑后的萧映真,被护卫牵着,终于从地宫出来,她面色惨白,看着地宫前方空地上横陈的尸首,脑海中是方才萧持钧怀中毫无生气的祝余。
护卫牵着她往前走,一旁的侍卫替她打着伞,一行人就要往前去下山,护卫手中却传来一阵轻微的力道,萧映真拉住了他,往前走,步入夜幕中,仰头看着头顶安然的伞布,目光垂落下来,掠过前方可怖的战场。
她嘴唇轻动,眼有热意,在所有人谨慎的注视里,轻声开口:“他们,都是为了保护我吗?”
雨声密集,她的声音被风吹散,身前的将领兵士,身旁的护卫侍从,没人回答她。
萧映真眨了眨眼,泪水静静地从脸上滑落,哑声又问:“为何……”
“殿下说的是。”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崔南山立在萧映真身后,目光幽深地看着她。
与援军一同到来的,是四殿下入主帝京的消息,皇家子嗣单薄,眼前这位,便是新朝唯一的公主。
他弯下腰,平视着萧映真,“他们是为新朝而死,殿下,待来日入京后,莫要辜负了他们。”
萧映真似懂非懂,环顾周遭,愣愣地问:“那祝余也会死吗?”
崔南山闻言,顿了顿,而后直起身,陪她一同远眺无尽的天际,手心摸了摸萧映真的发顶,道:“生死有命,若真到了那一刻,怜君,你要记住,她是为你而死的。”
萧映真仰起脸,泪水糊住她的口鼻,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听了崔南山的话,她很伤心地皱了皱眉,而后摇着头说不信,崔南山叹了口气,转头示意一旁的护卫带她下山。
新帝派来接公主回京的车架还等在山门。
这位刚刚经历过截杀的公主,却忽然提起裙摆,朝前奔去,倔强地推开了要上前打伞的侍从,跑入了风雨中。
崔南山抬手止住要上前追的侍从,萧映真被大雨浇透,回过头来看着她的老师,一边后退着往前走,一边目光坚定,一字一句地郑重承诺:“我都会记住的。”
而后便转身朝山下跑去,护卫们跟上去,追着她下了山。
崔南山停留片刻,也往前走去,行至山道旁,一具尸首倒在一旁,崔南山的目光从人脸上掠过,倏地顿住,急切地俯身看去。
宋若川。
那个从崔家不告而别,从此杳无音信的孩子,时隔多年,就这样在雨夜里,出现在了他面前。
崔南山颤抖着手,拂开他面上的血污,垂着头蹲在原地,久久无言。
留意到他身上是宵衣卫的服制,崔南山仰头,迎着不断打下来的雨滴,吃力地站起身,伫立在风中,沉重叹息。
老天薄幸,兜兜转转,竟叫他做了仇人手中刀。
当年春闱案的始作俑者,乃是太子萧应淮的舅父,只不过后来在陛下的默许下草草结案,国舅爷隐身幕后,少有人知。
崔南山招了招手,身后的侍卫跟过来,在他的示意下,收敛了宋若川的尸首,山间风雨越来越大,山道上泥水混着血水,雾灵山回归了两日前的寂静,被笼罩在沉重的雨幕中。
水汽蒸腾,将夏末的余热散尽,雾灵山的秋,乘着风声而来,大雨倾盆,一连下了一月。
安平侯派来召萧持钧回京的人马已在雾灵山下停留数日,巡山的弟子再次将消息传回,依旧被房门口守着的将月带星挥退。
祝余的卧房里,浓重的药味萦绕周遭,她被安置在床榻上,一连半月,大夫医师一拨一拨往潮生门来,又一拨一拨地摇头叹息离去。
无人知晓白风给祝余下的到底是什么毒,只能各出良方吊着一条命。
十一把自己关在房中,日夜不停地研究药方,叶玄给自己的江湖旧友传信,广出赏金,召集江湖游医前来诊治,祝余的脉象却日渐微弱。
章书雪的药童被审问后,将事情交代得一干二净,那夜谢檀上山,在崔南山的书房外,来寻祝余的章书雪恰巧听得宋绍宁幼子尚存于世的消息,而后便四处托人打听,走漏了风声,被安昭寻着机会,主动与她坦明自己的身份,以宋鹤彰的名义与她互通书信,探听到了萧映真的下落,她频频下山与故人之子相见,宵衣卫依着她的行踪,获悉了潮生门的布防,这才有这突袭的机会。
宋若川的尸首被安葬在雾灵山西峰上,被祝余重伤的安昭仍旧不知去向。
伏青带着人收敛山中尸首,清理门中杂乱,秋意渐浓,潮生门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唯有祝余,危在旦夕。
萧持钧自那夜下山便一直守在她榻边,断裂的拒霜剑被他收好,一直放在床头的小几上,来过的大夫都说此毒无解,连京中日夜兼程加急送来的御医都束手无策。
御医摇头说无药可救时,满室鸦雀无声,而后便响起了细微的啜泣声,萧持钧立在祝余病榻前,一言不发,就在叶玄眼皮一跳,以为他要迁怒御医时,萧持钧客客气气地将人留住送往客院,又召来巡山弟子,说是有两封书信托他带下山,请山下之人回京面呈给陛下。
一封给萧恒江,一封给安平侯。
事无巨细,处处周到,不像往日一般汇报近况,行文颇为郑重,冷静非常。
自那以后,他便做了十一和山中其他大夫的试药人,凡是凶险拿不准的方子,都被送往专门用来给祝余煎药的灶房,一碗一碗汤药流水一般送入房中,又过了半月,祝余依旧昏迷不醒,萧持钧被体内积压的各色药物折腾的形销骨立,靠坐在祝余榻边时,像一缕孤魂,十一每每给他送药时都红着眼眶。
等无咎能坐着四轮车出门时,青岚便常推着他来陪萧持钧,有一日夜里,叶玄睡着心慌,起来瞧瞧祝余,一进门便闻到了浓重的酒味,他心下一跳,走入内间便瞧见了狼狈坐在地上的萧持钧。
老头当即便红了眼,蹲下身去瞧他,萧持钧浑身酒气,双眼却清明,哑着嗓子叫了他一声叶叔,叶玄哽咽着应了一声,窗外还落着雨,淅淅沥沥的,下个没完。
满室寂静里,他听见萧持钧问:“如今是什么时候了?”
叶玄静了静,低声回答:“七月初七。”
而后便见萧持钧目光一凝,眼神变了变,忽然皱着眉笑了起来,似是癫狂,丢了手中酒坛,踉跄着坐起,伸手握住了祝余的手,闭了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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