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舍身相救

暮色苍茫，最后一抹稀薄无情的日光正从万仞山山巅的巨石边缘滑落，缓缓滑进女子的眼眸之中。

砰嘭两声，韩纪重重撞在巨石上，不受控制地向前仆跌，砸倒在地。

她手边，青木杖断成三截。

“你不是我的对手，又何必苦苦挣扎。”黑衣人冷漠的目光之中燃起火焰，他的身影在寒风中闪了一闪，下一刻，便如轻烟飘落在韩纪身后的巨石之上，“神谕剑，你藏到哪里去了？”

韩纪抬起头来，浑身的骨头都似乎在咯咯作响。

她双手撑地，本想起身，却不料微一用力，便觉有一股热血直冲喉头。鲜血从她的口中喷溅而出，滴入满地霜雪之中，宛如一束展开花瓣的红梅。

她浑身的气力似乎都随着这一口血的喷出而枯竭，身子也摇摇欲坠，但她还是强撑着身躯稳住身形。

在她掌心，一股清澈的灵力正在凝聚。寒风之中，碧玉银狐链上悬挂着的银铃开始叮当作响。

忽然，韩纪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她震惊地盯着那身下的雪地，在那霜雪与她的热血交汇之处，无数灵光正在缓缓凝聚。

灵光之后，一柄长剑静静立在雪地之中。

未完全散尽的神谕剑感受到了她的血液，重新凝聚在这万仞山巅。

韩纪伸手去握神谕剑剑柄，下一刻，整个人便被一股力量掀飞在地。

她再次重重砸在巨石之上，饶是钢筋铁骨，在这样剧烈的撞击之下，脊梁也要被撞断了。

她只觉自己流了满地的血，可她强忍着痛意睁开双眼看去，地上一滴血也没有，那些血都流进了她的头颅之中，流进她的腹腔之中，流进她的眼鼻口耳之中，她头痛欲裂，便连呼吸也没力气。

黑衣人一步一步地走到神谕剑前。

他的眼中迸发出异样而痛苦的光彩，先是痴迷地看着这把剑，喃喃道：“原来这就是神谕剑，传说中无数次刺穿魔主躯体的神剑。”

忽然间他如提线木偶般偏转头颅，双眼霎时恢复清明。他盯着韩纪的脸庞，惊疑道：“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瞬息间，那异样得令人胆寒的目光又从那双眼睛中射出。黑衣人伸手握住神谕剑剑柄，却无论如何也拔不出神谕剑。

这把剑似乎和万仞山连接在一起，一个人如果能一口气提起万仞山，或许就能拔出神谕剑。

黑衣人淡淡道：“听说，神谕剑认主，只有神谕剑主可以拔起。”话音未落，韩纪便觉一股力量托起了她，带着她来到神谕剑前。

黑衣人握住她的双手，缓缓握住神谕剑剑柄。

她的血液滴落在剑柄上，神谕剑剑身一震，白光一闪而过，听得“嗤”的一声轻响，神谕剑脱地而出。

黑衣人松开韩纪的手，韩纪重重摔倒在地。

他双手握紧神谕剑，正欲离去，可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挪动神谕剑半分。于是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韩纪身上，沉吟半晌，低声念道：“这神谕剑只有你能用，确实难办。”他说这话时，既不恼怒，也不欣喜，似乎只是极为平静地陈述这个事实。

“该怎么办呢？”他低着头思考片刻，忽然微微抬手，指着韩纪道，“让我试试这个办法如何。”说着，他的手忽然伸长，宛如钢钉一般穿透韩纪肩膀。

噗嗤一声，血肉飞溅，韩纪双眼圆睁，终在这疼痛之中清醒过来。

黑衣人右手沾满韩纪鲜血，握住神谕剑，神谕剑剑身悬空，剑尖直指韩纪。他低笑一声，道：“死物终究是死物，再是至宝，也是死物。”

韩纪捂着右肩上的血窟窿，跌坐在地，缓缓勾起嘴角，万仞山巅响彻了她高亢的笑声。

“你笑什么？”黑衣人忍不住问。

血液随着韩纪的笑声不断从她的身体中飞溅而出，韩纪狂笑道：“杀了我，你才可以成为神谕剑真正的主人，我不死，你永远不可能驾驭神谕剑。”

黑衣人眸光一沉，纵身挺剑击来，怒喝道：“那你去死吧！”

天地万物仿佛都化作剑气凝聚在这一剑之中，它已沉睡了百年，它渴望着妖魔的鲜血。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剑将万仞山顶汇聚的浓云都震得碎灭，却堪堪停在韩纪鼻尖。

这一剑尚未击出便停下，可怕的剑气“轰”的一声激荡回去，直直撞在黑衣人前胸。

黑衣人连退十余步，险些坠入山崖之下，待到勉强停住脚步，金刚面具之下不知吐了多少血出来。

韩纪接住神谕剑，手腕上的碧玉银狐链随风摇曳，低垂的铃铛已有七只叮当响动。

黑衣人抚着胸口，手中灵力唤出一柄弯刀，如一只猛虎一般朝韩纪扑来。

韩纪强忍着周身不断传来的刺骨疼痛，身形一避，躲开黑衣人的攻势，紧接着反身一剑刺去，只听得铮的一声，长刀震颤，黑衣人踉跄后退几步。

喉头一股热血又涌上来，韩纪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去。

她正准备乘胜追击，拼了性命也要将这黑衣人斩于剑下，却不曾想一阵疾风从身后击来。她下意识拧身避过了这偷袭的一掌，身后那人却在一息之间又击出了五六掌，掌掌致命，黑衣人的长刀也已奔至眼前。

前后夹击之下，韩纪身子一矮，用神谕剑挡住了黑衣人的这一刀。

她本以为今日自己必定死于背后这偷袭之人的掌力之下，却听得身后传来“砰砰砰砰”数声闷响，略微偏头看去，不知从何处又蹿出一个身影替她挡下了这几招。

韩纪又惊又喜，却来不及向这人望去一眼，便提剑与黑衣人相斗。

那黑衣人兵刃虽普通，一身灵力却磅礴强悍，韩纪若不是占了神谕剑这个便宜，在他手底下根本撑不过十招，因此，韩纪每招每势都不得不慎之又慎。

正当韩纪与黑衣人苦苦缠斗之时，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浑厚的声音。

“哼，一只妖孽，身负重伤还要多管闲事，找死。”

韩纪闻言一怔，那黑衣人反而收住剑势，自寻死路一般撞在神谕剑上。

长剑穿过黑衣人肩膀，鲜血噗嗤一声流出，顺着韩纪的手溅落在地。

下一刻，黑衣人一脚踹在韩纪受伤的肩膀上，身影如鬼魅一般眨眼便后退出十余丈，韩纪吃痛手上劲力微松，神谕剑便插在那人肩膀之上，脱手而出。

神谕剑但凡沾血，剑气便会顺着受伤之人经络游走，苦不堪言。

即使如今的神谕剑只是空壳一具，这残存的剑气也足够让这黑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因此这一招韩纪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实在是大大地出乎她的意料。

韩纪顾不得肩上的疼痛，朝黑衣人扑去。没了神谕剑的她，连黑衣人的轻轻一击都挡不住。黑衣人抬起左手，在空中虚虚握拳，韩纪便被一股力量掐住了脖颈，高高举起，重重摔在巨石之上。

寒风呼啸的万仞山巅，只有一道一道如同白绫的月光在丑陋的巨石上缠绕。

黑衣人平静地将神谕剑从自己的肩膀处拔出，热血如花瓣一般洒落。如此剧痛，他却连哼也不哼一声，一手提着剑，一手控制山巅的巨石向韩纪砸落。

韩纪已吐不出更多的血，她眼前的一切不断地在黑暗与白昼交接。她听见头顶传来山石碎裂的声音，她感觉到正有细碎的石屑崩落在后颈，但她什么也看不见。

四周事物都陷入黑暗之中，刹那后落进白昼，却又亮得刺眼，无论韩纪如何去看，都看不清楚。

“小心！”

韩纪听见一声呐喊，在这声呐喊后，刺目的亮光消退，风雪扑到她脸上。

紧接着，是砰的一声，沙石飞溅，温热的液体溅落在她眼睫之上。

刺目的白色变成红色，空洞的黑色也变成红色。

那从她脸上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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