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湖亭密会（二）

亭中安静，唯听得湖波拍打礁石之音。吕琛素来不大理论家务，故照例外去钓鱼。

一阵清凉湖风吹得人心情舒爽，吕琛挽起宽大的袖子，坐在他熟悉的一角，把鱼饵用弯钩勾起。

他一身天青道袍，身形瘦削，眉毛和胡子如柳条一般抽长，乍一看见，浑似老鹤，比吕璋看着还要老几岁。

“三弟，”赵夫人劝道：“今日这事，你也该来听听。不如就别钓了。”又给周夫人眼神，暗示她去劝。

周夫人小声道：“劝不动。他常常坐在这儿钓鱼，鱼我都吃腻了。”

吕璋不答，只是站起来，咚地一声，把鱼钩投得远远的。

吕璋看不顺眼。

听见周夫人的话，又想起那日姑太太说她家鱼塘半季就有三四千斤的鱼，心下怀疑这满湖的鱼都被吕琛钓走了，阴阳怪气地说：“大嫂怎么不明白，这是老三有先见之明。”

面上带笑：“咱们府里就要山穷水尽了，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往后我们就只能靠着湖里的鱼度日，要提前适应适应。老三你多钓几条上来，也分给我们吃吃。”长叹一声道：“苦日子要来喽！能坐享其成几日，就吃几日罢了！”

吕琛“嗤”地冷笑一声：“我又不是渔夫渔贩。要吃自己钓去！”说罢，把钓杆一扔，又回到座上，独自生气。

“甩脸子这是给我看呐！”吕璋气血上涌，捶起石桌，骂起人来：“钓个鱼谁稀罕似的！抠搜得要命！”

“二哥大方，二哥就请钓鱼吧！”说罢起来，拉着吕璋的袖子，推着他往湖边去，“今晚一家子人吃全鱼宴，提前适应生活，就靠二哥了！”

“别拉扯我！滚开滚开！”吕璋拼命站住不动，一个劲儿往后倾倒，吕琛还是用劲儿推，非要把他往亭子外面去，一面说：“二哥厉害！全鱼宴我们都等着呢，你不去怎么行？”两人你推搡中，拉锯不下，吕璋满脸都在使劲，憋得红得跟猴屁股似的，“我现在不吃鱼了！谁吃？你自个儿吃吧！放手！”吕琛道：“不放！”两个几十岁的人了，犹如十岁小孩儿似的闹了起来，喧哗打闹，拳打脚踢，吕璋因比吕琛矮，被抓得死死的，后来还是吕犀和吕展两个起来把他们分开才罢。

头发衣衫皆凌乱不堪，两人气喘吁吁脸红脖子粗的，吕璋死命瞪着吕琛，纵然心里怯，嘴上还要骂：“你牛，你牛气死了！敢冲你哥我牛？”

吕琛一听，只是冷笑，“早说你想吃全鱼宴啊！”怒目圆睁就要朝他二哥扑过去，这时吕犀看不过去站在他们之间大喊一声道：“二叔三叔都别闹了！”

他道：“没人要吃鱼，也没有人要牛吃。坐着几个人在这儿，管些什么去了。吃牛吃鱼，出了这岛我带两位叔叔下馆子去。”连连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语气保证道：“春风楼、化雨阁、两三食，叔叔们选地儿，我请！”

吕璋的儿子吕展原是个圆滑的，好交际，说话风趣。他听吕犀如此说，便想顺着这意思化解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故而爽朗着大笑了一声，朝吕犀竖起大拇指：“还是大哥豪气呀！把我和几位伯母婶娘，弟弟妹妹的一同也带去，怎么样？春风楼屏弟还没去过，我们带他去正正好，就算大哥给他接风了。最好叫化雨阁送他们的酒到包间来，美酒配美食，父亲和三叔岂不高兴！”

吕犀吞吞了口水，“这，这，这，”惊呆下巴，“人忒多了，要把我吃穷啊！”

他一当真，把几个夫人都逗笑了。连吕璋和吕琛都被逗笑，也没再提方才的话。吕屏还小，有些怯生只是道谢。几个夫人这时候愿意出老圆场，周夫人笑道：“犀儿，你怕什么，带着你娘去，还怕你娘不给你签账？”

陈夫人也笑说：“就是带着你叔叔两个，你先跑了，他们能把你怎么着？“

吕璋少见地夸奖道：“明照别的不说，在店里结账付钱他是不跑的，大大方方，一点不小气。不像某人……”眼睛看着吕琛翻了个白银。

吕琛道：“侄子都这么了大方，做叔叔的如何小气。”也瞟吕璋一眼，将自己的嫌弃表露无遗。又转头笑着对吕犀说：“明照，夜里去春风楼三叔请客，我们两个不醉不归，可好？”

周夫人不同意道说：“要吃饭何必晚上去，宵禁一宿，犀儿一夜都不回家来，大嫂岂不担心？你别带坏了他。我看我们这里早些事情说了，你们就好去了。”

吕姝听到这里，知道前面的纷乱算是了结了。她和吕屏都是第一次来这里，只是静静观望着情况，没有说话。期间陈夫人和周夫人不时打量着她，因她们都是第一回见吕姝这样小辈里的女儿来这岛上的，眼中颇有疑惑。吕姝只安静垂首，任她们打量。

老夫人起初听着吕璋和吕琛两兄弟吵闹，心内暗自叹气，大祸临头，还只顾各人脾气，吕家不完才奇了。后来听到吕犀和吕展两个说些玩笑话，怒气才稍稍平缓。

她瞧着这几个孙子孙女，吕姝最好，可惜是女儿，不便抛头露面；吕犀粗重有细，为人正直，不是做生意的料；吕展精明圆滑，他倒还好，只是有个贪心的爹，时常怂恿之下，也不知怎样；吕屏小几岁，读书用功，将来挣得功名就是个有造化的。

看到吕屏，将目光一移，审视着坐在他对面的吕姝。额头围了一圈纱布，好好的人儿折腾得纸片样儿，轮椅还没下一天，这又要上岛来，可怜见的。如今她说想着了法子，也不知管用不管用。

“今日上岛，我也没找老四来。为的是什么事，你们都知道，我也不多说了。姝儿，你有什么法子，说给大家听听。”老太太缓缓开口。

吕姝起先道：“孙女把事儿想得简单。郡王爷和太孙不管，我们不能等着被人来抄家。流水的皇帝，铁打的贪官。看那些被抄家的人家做的，兀地不是自首么。我们何不如仿照学习一番？”

吕犀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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