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六十八章 徒劳

元令仪屏息等着高照解惑，不料身后高昱的声音骤然响起。

“你要把苏州军借给王齐志？”高昱沉声说道，末了语调竟带着些许嘲讽，“不愧是太子殿下，这么快就跳出困局了，皇弟佩服。”

“五弟过谦了。”高照似是未察觉到高昱的讽刺，语气仍是一派温和，“熙熙觉得如此可好？”

元令仪噤声思索，姣好的容颜如雪如玉，安静的模样映在两个男人眼中，翻腾的心跳掩盖了耳中的虫鸣，只剩一片兵荒马乱。

“甚好……”元令仪面上阴霾一扫而光，只余眸光璀璨。

她的视线完完全全地落在高照身上，不禁感叹他思绪敏捷。

若是自己，此时估计还在考虑如何婉拒王齐志的要求，苦苦思索体面的说辞，又要显得自己理直气壮，毫不畏惧他的试探。

广洋卫借不得，英武卫又要避嫌。

将苏州军借给王齐志，确实是当下最好的解决方法。

苏州军原本就是高澄的直系部队，虽不敢保证全军上下皆是忠于高澄之人，但于外人来说，苏州军尽是高照亲信。

自高照借劳军之名，雷厉风行地接管苏州军，便是拿住了王玙的七寸。

王玙当是真心珍视高澄这个外甥，唯恐高澄斩杀孟祁观的事情败露，不惜亲自上门，欲要拿捏高照做等价交易，便是缘由于此。

他不顾惜成百上千的劳工性命，安排机巧使全城在拆的寺庙齐齐坍塌，伤人害人。以他的老练程度，蛛丝马迹应是毁得一干二净。

可若是令高澄的苏州军去查王玙犯下的案子，当真是杀人又诛心。

现在的苏州寺庙，有一万双眼睛齐齐盯着。元令仪等人不好做下手脚，王玙亦是如此。

倘若苏州军查出一二，大义灭亲的戏码自是能让人信服。

倘若苏州军查不出来，徇私舞弊的重臣，免不了挨上一顿弹劾。

此局，他们算是暂时破了。

阴雨绵绵，湿意透骨。

元令仪一早便守在元令微身边，生怕这丫头冲动之下，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长姐……”元令微沙哑的声音似是枯木摩挲，“你们昨日可想出救出张宓福的法子？”

元令仪闻言面色不变，心里却是一阵发紧。

元令微将张宓福看得这般重，倘若这局他们败了，将张宓福与边鹤扬折了进去，她该得有多伤心难过。

“元贞承诺，一定会竭尽全力将他们救出来。”元令仪轻声安慰她，“你且等消息便好了。”

“所以……”元令微眼眶微红，泪意上涌，“是无解吗？”

“当然不是……”元令仪急急说道，“只是现下局势未明，我们与王玙皆不知寺庙其中情况，若是有证据指向王玙恶意陷害，我们就有十足的把握将人救出来。”

元令微直愣愣地看着元令仪，仿佛刚刚长姐的话半字都未进到她的耳中，她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英武卫去勘察了吗？”

“元贞已令苏州军前去支援王大人。”元令仪蹙眉说道，满眼都是落寞伤怀的元令微，一脸的心疼，“坍塌之处，几方势力极尽关注，他们不敢做手脚。”

“不是怕他们做手脚，怕的是他们什么都查不到……”元令微小声嘟囔，挚友身陷囹圄，亦是将她也牢牢困住，“一片废墟，怎么能查到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

“就因为如此，郑四海昨日一得令，便进言王大人将证人关在苏州府衙，一应证物尽数封存。”元令仪想起昨天大理寺之人抄家的架势，不禁一阵胆寒。

“张宓福做事谨慎，她的步骤流程绝不会出错……”元令微仔细思索着自入苏州城以来发生的种种，总觉得似是有人在暗中谋算他们，“李乐宜呢？”

元令仪眼神晦暗，淡淡说道，“穗岁被我派出去策应郑四海，李乐宜要负责咱们所有人的一应起居。”

“长姐觉得她有问题？”元令微沉声说道。

李乐宜的聪慧机敏，远远胜过穗岁，策应郑四海的活计，明明是她更合适，可元令仪却偏偏让穗岁去，将李乐宜留在身边做这种琐碎事情。

元令仪轻声说道，“现在是关键时期，谨慎一些，总没有错。”

自元令微将李乐宜救了回来，这少女的敏捷机智确实是帮了他们不少的忙。可让元令仪起疑的点也正是此处，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农家女，怎么能师从元令微短短月余，便胜过在她身边十余年的穗岁，实在是匪夷所思。

“我相信她……”元令微一字一顿地说道，“她每每讲起从前，总要哭上一会儿，怎么劝都劝不住。而且我每教她些什么，一遍记不住，她便学两遍，两遍不行就三遍。有时我不耐烦，她就想尽办法的问其他人，好几次二更天了，她还在外间苦学，惹得我也要爬起来温书片刻才行。”

元令仪只是一味地听着并不言语，蹙起的眉头无时无刻地告知元令微，她仍是怀疑李乐宜。

“长姐当时让我带她，是不是存了这份心？”元令微难得地露出一抹笑意，却也是转瞬即逝，“既要做人家的老师，就要强上人家百倍千倍才行，我就不得不刻苦一些，上进一些，长进一些。”

“是……”元令仪声轻若呓语，“既不想让你心焦，亦不想让你自苦，给你找个忠心耿耿的学生，最好不过。”

“长姐你看，你也知道她忠心耿耿，就别提防她了，让她去与穗岁换班吧，穗岁做不来策应。”元令微难得的语重心长，仿佛一夜之间长了十岁。

“好……”元令仪不忍看她苦苦为李乐宜陈情，只好勉强答应下来。

赵霁匆忙入内，见元令仪在此，手忙脚乱地行礼，“见过大小姐。”

元令仪疑惑地看向他，只听元令微轻声说道，“他是太子殿下的随侍太医，是他救的我。”

“赵太医快快请起！”元令仪急忙起身将人虚扶起来，“赵太医大恩大德，元令仪没齿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