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
再宽敞的洞口也会因为五个人一滩泥而变得拥挤。
更何况那是摊脚踩泥地、头顶天花板的巨型泥。
岑桉飞速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伦理关系。
荀耀的大伯,也就是荀耀的父亲的大哥,也就是——
“荀小妹的爸爸?”她低声询问荀昼生,得到了他肯定的答复。
那整件事可就太值得寻味了。
果然,人渣在哪里都是个人渣。
岑桉面无表情地转了转手腕,拎着竹竿一跃而起,直冲烂泥而去——擒贼先擒王,这个简单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挺讲义气,荀伯成直接闪身挡在了烂泥身前,不退不避,被竹竿戳中了肩胛,痛得直嚎。
这就是经幡的特殊加成吗?
岑桉更觉如虎添翼,一竿抽回,荀伯成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把短刀,冲刺着砍向她的肩膀,被她一挥竿掀翻在地,她也被力带着后退了几步。她站稳脚跟,反手又是一竿挥向了烂泥,径直将它劈成了两半,过程轻松得超乎了她的预料。
但烂泥显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它慢吞吞地合二为一,恢复如初,又缓慢地向地面远处渗透,泥黏住了她的鞋,只一下,就让她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别过来!”岑桉头也没回,就及时制止了程杉想要靠近的脚步。
但荀昼生显然不听她的。
早在荀伯成被掀翻时,他就眼疾手快地夺过了短刀,掏出麻绳把对方的手绑在身后,之后更是在污泥蔓延的一瞬间选择了前进,两手抓住竹竿的另一头:“岑桉,脱鞋!”
荀昼生紧贴石壁,借力使力,手臂青筋暴起,迅速将准备完毕的岑桉顺着竹竿甩到了干净的地方,然后踩掉了自己的鞋,岑桉心领神会地一甩竿,重复他的操作,甚至不用找支撑点,荀昼生就被狼狈地摔到了远离污泥的地方,险些带倒程杉。
程杉没忍住爆了粗口。
这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甩竿表演。
程杉知道他姐力气大,但不知道她力气这么大,敢情以前打他脑门都是手下留情了啊!
岑桉没他这样感慨的工夫,污泥散开的速度虽然慢,但山洞这头是死路,被赶上是迟早的事,现在可没有第二双鞋供他们脱身。
她只能寄希望于经幡的神通,像扔标枪一样,竹竿从她手中飞出,插进了扩散的泥里——泥摊破开了一个圆洞。
有效!
岑桉大受鼓舞,狠狠掐了把手上的伤,血液再次流出,经幡竿也像受到召唤般回到了她的手中,一竿又一竿下去,她的手速比泥洞弥合的速度要高得多,眼前很快就变成了泥筛子,密密麻麻的洞孔触目惊心。
荀昼生从地上爬起后,就跟在她身后抽空补刀,洞孔稀疏的地方便用短刀划上一道,再转上一圈,扩大刀口的伤害面积。
烂泥发出了怒鸣声。
它叽里咕噜了一长串,不存在的“脚”踹上了荀伯成。
岑桉听得懂,它在让荀伯成站起来,给它当翻译。
可岑桉那竿下去实在是又狠又急,荀伯成到现在都还躺在地上抽搐,连意识都不甚清晰,又谈何翻译呢。
“呜——”烂泥张牙舞爪地狂吼一声,整个山洞都开始发抖。
岑桉不打算暴露自己听得懂的事实,冷眼旁观着它的无能狂怒,竹竿一下一下地插进它制造出的泥潭里,丝毫不心慈手软。
“我、我能听懂。”
一只手颤巍巍地举了起来。
从大战触发的那刻开始,荀耀就战战兢兢地紧贴着洞壁,大气都不敢出。
他目睹了大伯被伤、泥巴爆发、双人旋转竿以及扔标枪现场,精神遭受了重创,脚也陷在泥潭里拔不出来,整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
“真的不用管他吗?”程杉心软。
在那摊烂泥躁狂大叫时,荀昼生就收刀守在了他身前,听到这话摇了摇头:“都听你姐姐的。”
烂泥把新晋的小翻译官托举到了身前,咕噜呱啦一通。
“它、它说你们粗鲁、好战、一点都不讲究,在它的地盘撒野,居然连招呼都不打,明明几句话就能说清楚,为什么要动手,还要打伤他的信徒——啊?”荀耀磕磕巴巴地翻译完,被“信徒”两个字惊得回不过神。
他一比一转述了烂泥的原话,岑桉听得清楚,她的重点同样落在了信徒二字,但还有另外一件事:“你问它,它要什么讲究?”
荀耀欲哭无泪:“我只会听,不会说啊!”
烂泥:“咕噜啦!”
荀耀:“哦哦,它说它听得懂你们,呃,我们说话。”
又是一长串鸟语后,荀耀继续道:“它说,程杉是它请来的客人,它一直以礼相待,它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擅闯它的家,还把这里搞得一团糟,甚至还要对它下手。”
岑桉冷笑:“你说的请,就是骗?你说的以礼相待,就是把人关在这里不放?还有你说我对你下手,你要不要自己想想,你昨晚都做了什么?一直敲我们屋门的人不是你派的?”
她语速很快,每一句都在引导着套话。
岑桉不知道这次循环会在什么时候戛然而止,也许只需要一点疏忽和一次偷袭,就能再一次要她的命,所以她得抓住一切机会,尽快搞清楚更多真相。
“它说,这不是骗,是一个契机,也没有关在这里不放,是在培养感情,至于昨晚的事,是个误会,都是——妈妈?”荀耀瞪大眼睛,“你说都是我妈擅作主张?我妈干什么了?”
推得一干二净啊。
程杉也瞪大眼:“昨晚敲门的是婶子?”
荀昼生又摇摇头:“别插话,让她问。”
“怎么,你不知情吗?昨晚你妈妈拎着刀来我们门口敲门,但凡我们开了门,恐怕就不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了。”岑桉紧盯着荀耀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说谎的迹象,“还有刚才,如果不是因为你佯装陷入泥潭,程杉也不会冲上去救你,更不会让这东西有机可乘带走了他,你说我是坏人,那你是什么,你妈妈又是什么?”
荀耀慌张地摆着手:“不对,不是这样,我没有装,我妈妈也不可能杀人,你在说谎你在骗我!”
“那它呢?”岑桉指着烂泥,“你刚才也听到了,它说你妈妈自作主张,所以它也是承认了你妈妈做过什么,事到如今你还要嘴硬吗?”
“不可能啊!我妈连小动物都会放回山里,怎么可能杀人!”荀耀声音里带了哭腔,“我根本就不认识它!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起来冤枉我妈!”
好,不认识。
岑桉眯了眯眼。
是不互通的单方面掌控吗?
她大胆做了个揣测,但面上仍然不显,继续逼问:“你说你不认识它,为什么能听懂它说话?还有,地上那个是你大伯吧,它说那是它的信徒,你敢说你不知情吗?”
“我当然不知情!”这番话几乎是吼出来的,“我就是听得懂,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荀耀脸上的憋屈和愤怒不似伪装,喉咙发出的呜咽声像是一只重伤的小兽。
“我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大伯几次,我凭什么要知道他的事情!你说我妈杀人,他才是个杀人犯!我说的都是实话!”
他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一双眼红得吓人,程杉于心不忍,却被荀昼生拦得彻底。
“荀耀,”荀昼生声音放得很轻,“我相信你。你能不能告诉这个姐姐,你为什么会在泥潭里?”
满腔委屈的孩子会因责骂而应激,也会因为一句安慰而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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