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 14 章
沈观辞唇略微下抿,宛若白瓷羊脂玉似的手攥紧,还是将酒喝尽了,刚喝完便背上遭了一脚,摔倒在地,泥水溅到了脸,沈观辞顿了顿,表情凝固一瞬,脚上踩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只听见徐桢嗤笑的声音:“陛下,这北国的东西不识别举,陛下还是要给点我训才是!”
皇后适时出声道:“成国公,你未免太过放肆,陛下还在御前,又容得你说教不教训的,赶快下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咸魏帝握住皇后的手,笑道:“此事不值皇后动气。都下去,别扰了朕的兴致。”
徐桢松开脚,面向咸魏帝道:“是臣僭越了,臣此次从建宁府带回来几件宝贝,正愁没有奉上的机会,今儿众位朝臣都在,不如让陛下一同来品鉴品鉴,金当皇后的千秋之礼。”
皇后看向徐桢的眉头松了些:“那呈上来看看。”
有四件玉雕,一件翡翠雕鹤鹿同春图的山子,一件碧玉雕采玉图山子,一件白玉雕桐荫仕女图山子,最精巧的要数翡翠雕的一件卧牛了,翡翠通体洁白,牛角处正好是黄翡,前蹄为墨绿色,身上又有翠绿色的纹理,光洁圆润,色彩艳丽。
三个宝石盆景,最漂亮的一盆是翡翠牡丹,一朵是用黄翡雕成,一朵白里透着青葱绿,另一朵是白玉雕成,又有其他花朵装饰在周围,叶子则是墨绿色的碧玉雕刻而成,可谓巧夺天工,栩栩如生。另两个盆景一个是白玉雕的玉兰,一个是青金石与蜜腊雕的佛手。再往下则摆放着两对瓷瓶,一对粉彩镂空套瓶,瓶身下半部分是镂空的品月色祥云,上半部分则是宝蓝地四季花,花朵和周遭的海水纹刻画得细细密密,通体闪着青金石一般的光泽。另一对儿为霁兰釉描金花卉诗句瓶,瓶口及腹部均为海棠花瓣形,在瓶腹部的开光体中,分别绘有四季花卉荷花、梅花、芙蓉和牡丹,以及先帝的亲笔御诗。
咸魏帝笑道:“成国公真是大手笔,有你这样的臣子,联基感欣慰,来人,都抬到身后宫里去,切莫碰坏。”沈观辞从地上站起身,大量空气涌上肺部,沈观辞像溺水得救的人一样激烈咳嗽起来,由宫人引着去清理。
沈观辞借着月色,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宫人并不想伺候她,寻个借口逃走了,异国他乡,真的是不好混啊。沈观辞喝了酒酒,又沾湿了衣衫,在几个帐子中来回走了一会儿,也没有发现自己的帐子在哪,沈观辞带着一身潮湿的寒凉气息掀开帐子,里面没有一丝光亮,隐约却有女人的呻吟声。
沈观辞颤着手点亮烛火,顿时看清了帐子的摆设入口处先是一张高过人顶的六扇黑面朱背漆绘云龙纹折屏,将寝所隔成内外双间,屏风侧旁安放着大床,望着床上女人的脸,苍白得就像一尊易碎的琉璃雕像,看见她,女人的眼泪簌簌掉下来,却发不出声音,只有一些极为微哑的呻吟。
她的肚子高高隆起,浓烈的血腥味弥散开来,沈观辞是想逃的,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动脚。直到女人吃力地伸手推了她一把,她才回过神,忙跑出去帐外去求救,刚掀开帐子,箭杂乱地钉在旁边的树干上,沈观辞堪堪躲过,谁知背后挨了一脚,摔倒在地,头发上都是在沿下滴落的泥水,脚下戴着镣铐,动作十分不便,看清来人只是名太监,身手并不矫健,沈观辞撑掌起身:“我是北国质子!你敢杀我,是不要命了么?”
太监闻言愣,在他犹豫的那一刻,沈观辞掷出利刃,将太监捅穿了心口,接着半分不敢停留,接着向外跑出去。
围场还蒙在一片蒙蒙雾气之中,沈观辞拼命跑起来,然而还不待她跑几步,她便自直摔倒在泥地,看起来狼狈至极,前方忽然响起马蹄奔腾的声音,犹如蒙眼的漆黑夜里,谢玄衣的马停在她的面前,马背之上的人目光极为凉薄,听不出半点儿情绪:“自杀么?不要命的话的确可以来找我。”
沈观辞头发上细小的水珠还在顺着乌黑的发梢往下淌,睫毛上也挂着雾蒙蒙的水珠,眼角湿漉漉的。她的眼睛仿若他刚才在林中捕捉到的黄狐的眼睛,斜斜地往上吊,妩媚、风情、狡黠,此刻稍微含着点慌乱。沈观辞淡声道:“营帐中有个大着肚子的女人,看上去要生了…”
谢玄衣顺着她指的地方望过去不紧不慢道:“徐世子的小妾,你这么关心做什么,徐世子十九房侍妾,对于他来说,死了便死了,内宅倾轧,不过是常有的事。”
沈观辞站起身向前走,谢玄衣骑马拦住她,照下来的少许月光,此刻却被谢玄衣的身影挡住了,沈观辞轻微的呼吸声几乎贴在他耳侧,他俯身捂住她的嘴,让她向刚才跑出来的营帐看。
徐桢站在那处营帐前,既不进帐,又不说话,就这样安静地站着,不知道是在窥探,还是在等待帐中的女人死亡,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焦急,而站在他身边的清隽少年也无波无澜,后者毫不知情。沈观辞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
谢玄衣观察到她细微的表情,眼角有了几分嘲讽:“胡女身份卑贱,你觉得如他们国公府会让一介胡女诞下国公府长子?你的同情与怜悯都是笑话而已。”
沈观辞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指尖撩拨一般摩挲着沈观辞的脖颈,那相拇指有力地滑抵在沈观辞的下颌,迫她仰起头,明明照丽人她的眉间有一股天然的宁贵之气,此刻仅仅是失魂落魄,却显得分外勾人。
谢玄衣略微喘息:“瞧瞧你这跟狗一般的模样,有谁会同情你么?”
沈观辞拍开他的手,胳带温馨之色:“那又如何?太子殿下倒真是有闲心,总是与我逗趣。”
“旧识说两句话而已。”谢玄衣神情淡漠,摇摇头:“也不行啊,那质子还真绝情。”
沈观辞见他不动,瞬间将身子退开了,沈观辞这才恍觉从腿肚和膝盖冷起疼痛,针尖口噬蚁的微痛不强烈。
像勾在贴身衣物里的头发丝,扎进指腹里的细小竹刺,却能让人饱受折磨,从边缘外一点一滴蚕食瓦解耐性和定力,沈观辞额上起了细汗。
谢玄衣嘲讽道:“看来是顽疾,前面有温泉,去泡一泡可以缓解疼痛,去么?”
沈观辞冷声道:“不去!”
沈观辞拖着身子往回走,躺在自己的帐子中,却因为膝盖上的疼痛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胡姬从帐外进来,她的身上披挂交缠着华丽的丝帛,辫了两股发辫垂在胸前,辫子上束了发环,缀着绿松石和玛瑙珠子。辫梢却又盘上去,结在脑后,银夹环别牢了。豹皮镶边,腰束垂珠嵌宝革带,袍子开衩处闪出镶边的裤脚。她并没有穿软靴,而是胡屐,脚面用牛皮带缚系。总之衣饰很繁华,但她身上的味道,臊,浑浊,却又混了香料的浓烈,熏得让人咽下去一口茶水都难。
沈观辞有些警惕:“你是?”
胡姬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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