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血仇
眨眼间，蓝焰火光将步辇炸毁。
四下飞溅的火星与碎片，震得当场众人连番后退。没有人敢相信眼前的画面，更不敢相信晔殿下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尊贵的君上动了死手。
最先反应过来的维清，飞也似地冲进步辇废墟，狂奔时不忘下令：“速擒晔殿下！有违者格杀！”
然而，维清掀开被烧焦的顶板，支架，却并未寻到西陵岚的身影。他一时间，不知自己该庆幸还是该恐慌——君上的修为，现如今已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闪身避祸了吗？还是，还是君上已被……
“呵呵，哈哈哈——”泽兰笑得近乎疯魔，他压抑了几百年的心思，终于在方才那一刻尽数彰显。
西陵岚，西陵岚啊！
当年母亲也如玥白这般，被你的暗卫掳走后就再也不见踪影。若非知晓你治国有方，若非考量着一方安定，我又岂会数度逃避，从未真正指剑于你？！
可如今，可如今啊！
你是王位坐得太久，久到天真如斯？竟还故技重施，妄想用玥白来牵制我？！可笑啊，我这条命本是捡来的，便是还于上天，也不会轻易屈从于你！
清晨的宫道上，兵荒马乱。
少年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的宁静。身后的宫墙外，一轮朝阳缓缓升起，落下明朗却没有温度的光照。他猛地喷出一口黑血，双膝重重砸在地面石板上。
“只是，没能最后见你一面。”
“略有些，遗憾罢了。”
“……”
疲软的身躯在撞地前被匆忙上前的宫卫擒住双臂，冰凉沉重的锁链再次捆住向往自由的少年。
闭眼前，泽兰隐约瞧见华丽服饰被烧焦一隅的身影缓缓走到他跟前。
他知道的，西陵岚怎可能那么轻易死掉。
那人轻笑了一声，用唯有他二人听得见的耳语，沉声道：“晔儿啊，算你有了几分长进。该是送你去见你生母的时候了。”
生母……呵，他知道，这一次他大概会死得透透的了——母亲，儿子终于能寻到你了。
……
恍惚中，汹涌的池水模糊了视线，呼吸被遏制在呛水的喉底，落水的孩童拼命地挣扎，想要张口呼救却呛了更多的水。
发黏的浮萍被他吸进嘴里，胀红的脸蛋也几乎被池水浸没——他不明白，那两个宫女为什么要把他推下来？刚才不是还跟他玩得好好的，为什么一转身就变了脸？
前所未有的恐惧在心头蔓延，那时候的他甚至还不懂什么是死亡。
他只知道他想母亲了，他想母亲了。他应该听母亲的话的，不该跟那些长相貌美的小宫女频繁往来。
“晔儿！抓住娘的手！”
“晔儿，快过来！”
“……”
是母亲的声音？！
年幼的西陵晔像是忽然醒过来，扑腾着小手拼命往声源处靠近。终于，终于被温柔有力的双手抓住，终于脱离那沉重的，不停将他往下拽的如妖鬼般猖狂的池水！
被母亲抱入怀抱的那一刻，大约是小晔儿长到这么大最幸福的时刻。
他来不及说任何话，就在母亲怀中失了意识，再醒来时母亲却不见了。偌大的王庭，他从北宫门寻到西宫门，又从东宫门找到南宫门，就连冷宫他都偷溜进去翻了一遍。
可是母亲啊，没留下一句话就消失在西陵晔的生活里。
“因为你不听母亲的话，所以她不要你了。”
这是小晔儿哭闹着要母亲的时候，西陵岚冷着脸对他说的话。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后来小晔儿便听习惯了。
就因为不听话，所以母亲就不要自己了？
于是西陵晔的性情变得莫名骄纵，人还没有半扇红漆门高呢，就将宫中无数美貌宫女诱入自己的浮莺殿，自小不学无术，不分昼夜地与宫婢艺伎厮混。
他天真地以为，只要他足够不听话，足够混账，母亲就会气得拿起藤条来教训他。
可是年复一年，她到底没有出现。
反正，他内丹天生震裂，没有人会考察他的功课；反正，他出生时就没了亲爹，如今又没了亲娘，更加不会有人教养；反正……反正这辈子就这样了吧。
直到他意外得知，母亲是被最为敬重的叔父派人掳走……他不敢相信，那个唯一会偶尔考校他修为，关心他生活的叔父，竟是让他成为孤儿的罪魁祸首！
这位自降生起就裹缚赞誉，肩负银月一族兴衰，西蜀一国兴盛的君主，才是世间最险恶，最道貌岸然的存在！
可在蜀地面前，西陵晔自知无能如蝼蚁。
表面纨绔的西陵晔，也开始学起这深宫中无数副虚与委蛇的面孔，希望借此寻得母亲失踪的蛛丝马迹。
可惜他到底没有根基，只能耍滑卖乖接近帝后上官珏。这位婶婶倒是来者不拒，与他亲善，还借与他许多珍藏的书册典籍。由此，西陵晔获得了自由出入帝后寝宫的机会。
上官珏的藏书阁中珍典颇多，让年幼的西陵晔识得远在宫外的广袤山川、珍馐美味，也让他晓得比之大荒，所谓大蜀也不过麻雀般小。
除此之外，也叫他在这个地方听见了惊人的对话。
“君上，那孩子无父无母实在可怜，若不能过继到臣妾名下，那还是早些送出宫去吧。”
“你既容不下他，又何必假模假样与他亲善？”
“臣妾没有！臣妾是打心里疼爱那孩子。只是比起他来，臣妾更在意君上啊！若有一日叫他晓得，生父也是被君上……”
“那又如何？难道孤会畏惧一个几无灵力的孩童！”
“……”
那一夜，小晔儿靠着角落的书架无声而泣——弑兄掳嫂，西陵岚，还有什么狂悖之事是你不敢做的？！
原来所谓的考校修为只是确认他依旧无所建树，所谓的关心生活只为监视他到底过得有多靡乱。
——叔父啊叔父，你真的不怕吗？
你若真的不怕，为何将我养在眼皮子底下，为何不肯让我离宫？你是怕有朝一日，我摇身一变夺了你的王位，取了你的性命吧！毕竟，你忌惮我是你兄长的血脉；毕竟，你忌惮我天赋卓绝，万中无一，初研术法便掌握了蓝焰御火术！坊间皆传我是命定之人，可承大统，而你膝下无子，唯有在亲族中濯选优秀子弟培养。
可这个接班人，无论是谁都不能是我。
我甚至想问问你，我的内丹是真的天生震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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