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执念

很长一段时间，程新雪都觉得自己做事没有章法，总是过一日算一日，很有些掩耳盗铃的样子。

许之仪说她太过单纯，杜如烟说她简直倒贴，程新雪没有辩驳，因为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不聪明的人。

所以庄柏言永远都不想起，才是程新雪最开始给自己的预设。她只会要求自己，做所有的事情也都是因为自己想做，坚决不要去打扰其他人。

或许是庄柏言看到了她的努力，也可能是他不愿有任何事情被欺瞒，总之，他选择去北地，程新雪除了有满腔的担心，其实也有没有表露出来的欣喜。

她当然希望庄柏言记起来。这样她就不再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守着那段回忆的孤单的人。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对庄柏言没有任何损伤的前提之下。

程新雪在选择拿回记忆时，与研究所签署过非常严格的协议，不能与庄柏言一同出现在联盟北地。

但她却不能不挂心庄柏言的腺体情况，那些报告可能只是阶段性平稳的假象，并非意味着彻底治愈，因为程新雪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对庄柏言信息素的依赖已然越来越重。

按理来说，此时就可以开始介入进行信息素戒断，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程新雪还是一意孤行，去了L大找许之仪，处理那100支Ultra-V1试剂。

许之仪的课题进展得很顺利，成果丰沛，履历光鲜，未来留校不成问题，感情状况却有些波折，至少已多次表现出对订婚宴的厌恶，以及对家族联姻感到憋闷，想要抗争。

程新雪也并未想到许之仪会这么快就真的要步入婚姻，虽然对苏铭不太熟悉，但她站在局外人的视角，也能够分辨出二人之间不是没有感情。

或许也正因如此，事情才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世上很多人即便没有一点喜欢也可以在一起，而某些人，即便爱得很深，也会分开。

她希望许之仪不是任何一类，盼望她能够与所爱之人携手相伴，幸福终生。

“要不要来吃席。”许之仪拿了封请柬给她，说订婚宴不会请太多人，所以也没那么多拘束，菜会好吃很多，甚至还能为每个来宾私人定制菜单。

“好的，谢谢。”程新雪收下请柬，看许之仪的神情，猜测道：“你应该没有要逃婚吧。”

许之仪顿了顿，笑了声，说当然不会。

“订婚也好，结婚也罢，又不代表什么。很多人轻易就能开口求婚，戒指像枷锁，婚姻的神圣感早就被削弱得太多。”

程新雪不太理解，问她，那为什么还要结婚。

许之仪垂眸，思考许久，很轻地说：“可能还是不甘心吧。”

“我们之前都太年轻，也太冲动了，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忙各自的事情，不见面、不说话，脆弱的恋爱关系就断了。”

“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是两性关系的终点。我只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而已，还想再看看，在定死的框架里，彼此都没有太多的退路，也当不了退缩的胆小鬼，那能不能把这条路给走通。”

“逃婚不会，离婚倒是有可能。”许之仪还开了个玩笑，说到时候就可以和她的学术事业二婚了，再来请她吃顿大的席面。

程新雪收起请柬，不再多言。

很多事情，她的朋友都比她的处理方式要理智、有条理，程新雪自认为自己没有什么经验，也就不多开口，只默默为朋友们提供后盾。

“我家在平城的房子很大，欢迎你来住。”

许之仪看着她笑了，说一定。

程新雪这次来L大，主要是处理两件事，首要的就是需要制作适配庄柏言的药剂。在联盟北部，庄柏言绝对不能处于易感期。

她们打开的是许之仪斥巨资组建的个人实验室，100支Ultra-V1试剂已经提前转运至这里存放，整个制药流程也并不复杂，只需要进行试剂提纯，程新雪再自己注射，最后就能得到最高浓度的Alpha专用血液信息素。

考虑到身体承受度，许之仪建议分十次注入，但程新雪赶时间，最后只分了三次，就已经是极限，让她浑身冰冷，脸色煞白，险些被送去急救。

即便许之仪一直在旁监护，还是为程新雪的不要命程度而感到心悸，对程新雪发了好大一通火。

程新雪其实已经听不太清许之仪在说什么了。高浓度试剂的注入让她大脑一片轰鸣，抽取血液信息素时仿佛在被抽取灵魂。

她也没有太多恢复的时间，好在这几天庄柏言都格外忙碌，两人都没有见面的机会。

最终得到的三支试剂，程新雪赶在庄柏言登机前给他装备了两支，特地嘱咐落地后就需要进行注射。

庄柏言答应了，又很快打来电话，说不用来送他，在首都城注意安全，等他回来。

程新雪嗓音还有些哑，不太敢多说话，也无法应允庄柏言的话，便也只对他说注意安全。

但大部分时候，并不是多注意就可以安全无恙。

她还有另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办：她需要一个特殊的信号屏蔽器。

程新雪在明面上不能跟着庄柏言去联盟北部，但并不意味着不可以自己单独行动。

放任庄柏言独自去红塔研究所恢复记忆是不可能的，她知道那有多危险。

程新雪与红塔研究所签订协议时，不仅是签订了书面文件，更强制的措施是在她的大脑皮层和右手臂内各装了一枚微小的芯片，既是监控，也是警告。

她经过战区的洗礼，拥有最丰富的对战经验，又极为熟悉仿生人，利用得好，是最精准的一把枪。所以程新雪也在帮着红塔研究所处理仿生机械人，而研究所会给她提供特质的枪支弹药，年底需要去研究所汇报。

不过在今年她有些事情确实做得有点出格，杜如烟关系网强大，与多方都有合作，有时看她太笨，会帮她掩藏行踪。

也正是多亏了杜如烟，程新雪在很多事情上才有了一定的转圜余地。和许之仪一样，虽然杜如烟也一直都在骂骂咧咧，但还是给了她副作用最小、效果也最好的信号屏蔽器。

庄柏言的飞机起飞当夜，程新雪做完了所有的准备工作。

许之仪与陈如有表面的交情往来，大家同为一个研究领域的工作者，最近也有项目往来。程新雪费了一些功夫伪装身份，以研究助理的角色跟随陈如的队伍，悄无声息地进入了红塔研究所。

提前单独来到这个地方，程新雪只联系了一个许久没有见过的，等候她许久的人。

“陈教授。”程新雪看着数年如一日的陈执，微微颔首。

陈执的年纪谁也说不清。她看着清瘦，不太喜欢说话的模样，走在偌大的红塔研究所总部，都不会有人认得出来这个人就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陈执”。

陈如是红塔研究所许多项目的领头人，对外沟通很多，较为活跃，但陈执却是研究所的灵魂人物，没有她，就不会有红塔的巅峰。

陈执是红塔研究所的精神领袖，是人类腺体研究领域的巨擘，是许多人可望不可即的一座高山。

但程新雪初次见到陈执，是温和又活泼，与汤普森博士刚刚新婚的陈执。

陈执对她的到来没有太多意外，同她握手，一触即分：“欢迎。”

她转身，毫不见外地带着程新雪朝着自己的实验室走，说正好也有事要她帮忙。

研究所大部分都在地下，冰冷又苍白，有着重重关隘，走道上见不到任何其他的人影，某些透明门板内正在操作运转的也多半是最基础最原始的，没有人类外衣的机械体。

程新雪每年都会来红塔研究所总部，作为C-916号时，也在这里待过较长的一段时间。即便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但再次站在雪白的走廊，仍旧不免觉得紧张，呼吸都放轻了太多，精神海里又传来嗡鸣。

陈执在这里畅通无阻，一路走到底，进了一间没那么冰冷，但依旧满目苍白的房间。

“坐。”陈执给程新雪倒了杯水，没有任何停留地进入正题，“我知道你一直在研究如何解决3S级Alpha的腺体问题。”

程新雪点头：“ULtra-V试剂融入人体后抽取的血液信息素效果尚可，但无法根治。”

陈执：“看过你发回的报告。”

“你投入资金在研的药剂最近有很大进展，但因为太特殊了，我无法验证完整的效果。”陈执拿着平板电脑，递到程新雪面前。

程新雪问：“还需要我做什么？”

陈执：“我一直在猜测，当年你作为机械体都可以不进行标记就帮助匹配者度过易感期，到底是什么机制起了作用。”

“机械体只有拟态信息素，别说腺体信息素，连你现在供给的血液信息素都比不上。”

“你没经历过，不知道他的第一次易感期把我们这里毁成什么样。”陈执抬眼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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