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冒牌货
半个月后，鹤鸣山。
鹤鸣山地处两域交界，经年来往客商不断，山脚下陆陆续续开起了几家客栈饭馆茶摊，因为有道霞宗——现在该叫长极了——的庇护，营商环境绝佳，是方圆百里最繁华的社交区域和创收项目。
唐司妤几人回山，也必然要经过此地。然后事情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我就想再吃个熏鸡怎么了，难不成您要眼睁睁看我饿死，然后您也一起带走吗？！”
“但这已经是你吃的第四只了！”
唐司妤太阳穴直跳，她手里还拎着燕无遗没吃完的卤鸭和烧鹅，另附主食若干。
“这些我都没吃过。”燕无遗十分理直气壮地伸出手，“我是人，人当然是要吃饭的。”
唐司妤一怔，看了一眼手里的烧鸭，忘了答话。
“圣人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所谓食色性也。我这人最大的爱好就是吃饭，尤其是吃到美食。”
唐司妤拧眉，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在庆州白玉堂的那个早上，他们去吃了一家现包的鲜肉小馄饨。那家馄饨肉馅咸面皮烂，老板手艺生疏，最后干脆煮成了肉丸面片汤，唐司妤看着就倒胃口。最后五碗小馄饨，有四碗进了燕无遗的肚子。
美食不美食的其实根本没差，这人分明是来者不拒，什么都吃。
“但是按古籍记载，灵……你依靠天地灵气而存，也不需要进食。”唐司妤压低声音，带了些凶狠的怨气。
半个月相处下来，她发现燕无遗和古籍所记载的灵识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古籍中所记载的灵识皆为草木之灵，并且只有本体的幻影，并无实体。可她记得自己的手拍在燕无遗肩膀上时，触感分明与常人无异。
“唔……尽信书不如无书，我和他们不一样。”燕无遗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也不详说。灼灼目光只落在刚刚出炉的熏鸡上，“这家熏鸡很火的。马上就到我了，你记得付钱哦。”
唐司妤：“……”
你就吃吧！早晚有撑死你！
唐司妤咬牙，认命地把熏鸡钱付了过去。
等到两个人重新回到落脚的客栈，手上已经又多了六七种食物。
劫鸾音目瞪口呆地看着燕无遗坐在客栈楼下品鉴美食，把唐司妤拉到了一边。
“司妤姐，你确定要带他一起上山？”
劫鸾音忧心忡忡。这半个月燕无遗与他们同行，展现出的唯一天赋就是：吃！不管刚才吃了多少东西，喝口茶的功夫就能看到他由重新放开了胃口。
而唐司妤不仅不会阻拦，反而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和燕无遗一同出门，每次都会拎着十几种食物回来。
他们保持着疏离的亲密关系。除了在庆州，燕无遗主动释放灵力缓和唐司妤的伤势后，唐司妤便再也没有动用过燕无遗的灵力。平日里只依靠十丈垂帘留下的叶脉手链储存灵石内的灵力修行。更是按照约定，从不提起要燕无遗为她加持术法。
劫鸾音也不是没吐槽过，觉得燕无遗是个饭桶拖油瓶，应该把他赶到随便哪个山沟沟自生自灭。
可却被陆衔辞狠狠批评：“自生自灭？他现在和司妤可是有着血契之约，性命相连。要是那灵识有什么想法，岂不是远在千里之外也会对司妤造成伤害。还不如就这样就近跟着，要是有什么事，咱们也能看着点。”
“……有什么好看的，我看他最危险的行为就是吃，就算死也大概率是自己给自己撑死的。”
“那就更不能让那灵识走远啦！”岁安敲了劫鸾音一颗爆栗，“要是真撑死了，救都没得救！”
“……”
三人最终达成一致，这个奇怪的灵识还是放在身边最好。可当今天唐司妤带着燕无遗出门后，劫鸾音还是忍不住了。
她起了一卦。
劫鸾音从小长在归藏司，早已通晓《易书》，一手卜辞可占万物。可当她今日起卦，试图占出燕无遗的由来时，却仿佛被一层无法解除的浓雾遮住双眼，不仅半点信息都没占出来，还损点灵力。
劫鸾音将之视为威胁。
唐司妤敏锐地注意到劫鸾音不自然的神色，她皱眉，抓住劫鸾音的手腕，“怎么回事？”
劫鸾音猝不及防，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讲起。
咣当——
唐司妤猛地一惊，碗碟碎裂的脆响倏地传来，连带着整座客栈都跟着震了震。
“爷让你把熏鸡拿过来，你听不明白话是不是！”
一个嚣张到极点的少年声音紧接着传来，唐司妤心头忽地一颤，留下句“等我回来”，就匆匆闯了出去。
大堂已经是满地的残羹冷炙，断桌残椅，一片狼藉。燕无遗安静地站在旁边，衣摆上沾了些许汤水，手里捧着他那只宝贝熏鸡。
燕无遗的脸上满是疑惑，“你想吃？自己去买不就好了？不会是没钱吧！”
嚣张少年：“……”
嚣张少年憋得满脸通红，他指着燕无遗的手指上下抖动，显然被这句话气得不轻。
客栈的老板早在嚣张少年进店的时候就很有眼色地躲了起来，听到燕无遗这话无不遗憾地摇了摇头。
这个年轻人，怕是要得罪大人物了。
没成想，这次嚣张少年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大发雷霆。反而像是强压着自己的脾气，上下打量了燕无遗一眼。
“看你这身打扮也是修行者，奔着天宫秘境来的吧。只要你把这只是熏鸡交出来，我保证你能第一批进入秘境！”
嚣张少年十分有信心，认为自己这话一出，这个面生的修士肯定会将熏鸡交给他。
却见燕无遗沉默片刻，恍然大悟。
“啊！原来你真的没钱！”他一脸诚恳，众目睽睽之下撕下一条鸡腿塞进嘴巴，口齿不清地说道，“真可怜，竟然连一只熏鸡都买不起。”
“……你大爷的！”嚣张少年一脚踹开横在眼前的桌子，“臭小子！信不信爷一句话，就能让你连长极的山门都摸不到！”
像是滚烫的油锅里混进一滴开水，围观群众稀稀簌簌地讨论声钻进了燕无遗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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