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贰拾伍章
此地是观中专门为留宿的香客特意留出的厢房,屋内没有其他装饰品,只有一方茶桌两条长凳,桌上放置一面梳妆镜,还有一张不大不小,睡起来会嘎吱嘎吱响的木床。
静虚让几位弟子送了几床褥子和被子,还有一些晚膳。三人将屋内简单收拾了下,再在中间挂上帘子,该做的就都做了。
吃过饭,三人便准备入睡,却忽地聊起了今日这起案件。
“你们说,这柳娘子真的是已经离开道观了吗?”谢惟砚小声地问道。
“观中既已无她的踪迹,想来就是离开了吧。”阿史那媗铺着床答。
谢惟砚抿抿唇,“可是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这个柳娘子其实已经在道观遭遇不测了,道观才不愿将她交出,故意让我们找不见她。”
阿史那媗皱起眉头,“遭遇不测?你是说她……”
谢惟砚咽了咽唾沫,接道:“死了……”
话音刚落,窗外忽炸出一道白光,紧接着就是天雷的闷响,屋内的烛火骤然熄灭。
“啊!”一声尖叫在空中回荡。
不是阿史那媗的声音,是比较粗沙的声音,那是谁?
正疑惑是谁时,隔壁传来一阵咳嗽,又有清嗓的声响,与方才的尖叫声相吻合。
想不到脾气那么暴躁的柳肃,竟然也会怕雷。
阿史那媗和谢惟砚偷偷地闷低笑几声,崔珩站起身将桌上的蜡烛重新点起,淡淡道:“不要自己吓自己,事情还没有定论前,莫要瞎猜测。”
两人便都收了笑,谢惟砚悄悄凑在阿史那媗耳边,“淮桉就是这样,老气横秋的,你可要习惯。”
阿史那媗笑了笑,点点头。
“明日我们去静明的房中看看有没有线索,再留上一幅她的画像,贴于长安两市。”崔珩点好蜡烛,说着重新躺回被子中。
阿史那媗说道:“簿册上画的是她入观时的模样,还是童子样,算来如今应是二九之年,仅凭画像怕是不好认。”
谢惟砚点头表示赞同,又回忆了下画像,“不过她眉间的朱砂痣却是好认。”
阿史那媗疑惑道:“不过我实在不解,那柳肃既然那么疼爱她的女儿,那为什么在问他为何超过十年未接静明时,他却犹豫了。”
“是啊,我也奇怪这一点。”
崔珩语气低沉,叹气道:“线索太少,我们只能是尽力找,若实在找不到,我们就也没办法了。”
几人都沉默了。
谢惟砚笑笑,钻入被窝,“时候不早了,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下山呢。”
*
夜深人静,屋外雨声不停,屋檐上的滴水声“啪嗒”作响。
阿史那媗侧卧在床,朦胧间却听屋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只觉身上一阵燥热,头晕乎乎的,便睁开了双眼。
随后就见先前点燃的烛火不知何时被灭了,而帘后隐约有幽绿的光芒飘动。她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又看了几遍,而当她往下看去,就见地板上赫然有几道血痕。
饶是她胆子再大,此刻也是心跳加速起来,她想要坐起身将崔珩和谢惟砚叫醒,却是怎么也动弹不得。
阿史那媗正过身子,大口地呼吸,因为她总觉得有什么在压着自己喘不过来气。
而当她向屋顶看去时,就见帐顶上在月光照射下,竟垂下一张惨白的人脸,几缕黑发自上而下的像要缠绕着她。
“崔珩!”
阿史那媗终于忍不住地将崔珩叫起来。
崔珩被她一唤,便掀起了眼皮,而他也看到了地上的血痕和飘动的幽绿。
他尝试着坐起来,却和阿史那媗遇到的情况一样,他瞬时明白了过来。
崔珩沉静说道:“是曼陀罗花粉,你现在还好吗?”
阿史那媗点点头,但又说不出什么很好的词,因为那张人脸正死死地盯着她。
“我还好,你怎么样?”阿史那媗问道。
“这个花粉的作用下会让你我产生幻觉且身体酥软无力。你不要怕,无论你现在看到了什么,其实都是假象。”
在黑夜中,崔珩没有一丝着急,尝试着将谢惟砚叫醒后,见他被血痕所吓到,很平静地安抚了一下他,然后就开始想解决之法。
不知为什么,阿史那媗听着他的声音竟有安心的感觉,她也不知,自己在方才为何会不由自主地先叫起崔珩。
“李媗,你睡前我在你床头边放了一杯水,你试试头能不能动。”崔珩镇定自若地说道。
阿史那媗按崔珩说的那样动了动,可脑袋麻麻的,没有力气,动一下她便要深呼吸一下。
“不行,我动不了。”
窗外雨声滴滴答答,纸糊的窗纸又亮起白光,雷声鸣鸣。窗纸上忽然晃动起人影,不知何时窗纸破了洞,露出几双眼睛看着屋内几人。
“什么东西!?”谢惟砚被吓得惊喊道。
“嘶——”
伴随着掌心的疼痛,阿史那媗意识渐渐变得清晰,幸好她随身携带着金刀,才能让它划破自己,让自己恢复力气。
她马上将床头边的水泼在自己面上,冰凉的水终于缓解了她的燥热,让她坐起身来。
“你怎么了?”
崔珩却是听到帘后的动静,顿时急着问道。
“没事,我现在已经能动了,你们等我一下。”
阿史那媗拿起执壶倒了杯水,撩开帘子对着崔珩和谢惟砚就泼了过去。
两人抹把脸,此刻虽狼狈了些,但到底也是能动了。
“你们过来看。”
阿史那媗拉着两人去到帘后,来到她方才所躺的地方,只见那张人脸和毛发还在上面挂着,看来不是她的幻觉。
“这是什么啊?”谢惟砚抖索着声音问道。
崔珩看人脸的同时,却感觉到掌心一阵湿热,他反应过来是阿史那媗的手,他立时将阿史那媗的手翻过来。
月光下,鲜红的血变得柔和,流过每一条掌心的纹路,最终抵达指尖,从指缝间穿过。
“你……”
“媗娘,你的手怎么了?”谢惟砚也注意到这边,将崔珩手中的手拉过,焦急问道。
崔珩握了握已经空了的手,张张口,话在舌尖滚了几遭,最终被他咽下。
阿史那媗抽出手,轻轻地笑了笑,“有什么好震惊的,不就是被割了一下,若没有这把金刀,我们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鬼……鬼啊!”
伴随着惊叫声,隔壁传来一阵闷响。
三人对视一眼,立刻朝隔壁赶去,却在面前的铜镜处停住了脚步。
因为镜中并不是三人的模样,而是在梳妆台前梳发的女子,而后屋内传来呜咽的哭声。
三人僵在原地,倒抽一口气。
在他们靠近些时,镜中女子猛然抬头,露出两个发白的眼球,和眉间的一点红,嘴角咧开发笑。
“你是人是鬼啊?!”谢惟砚欲哭无泪,壮着胆子问道。
然而镜中却无人回应,随后镜中女子眼角留出血泪,铜镜边缘浮出血手印。
崔珩紧皱着眉头,拍了拍谢惟砚,将他拉走,“先去救柳肃。”
屋外雨声渐歇,几人赶到隔壁厢房时,柳肃躺在地上,双眼紧闭,满脸痛苦。
他身体发抖着,口中还不停地念叨:“有鬼,有鬼……”
“柳肃。”崔珩来回地推着柳肃也未将他唤醒。
“我来。”
阿史那媗拍了拍崔珩,示意让他起开。
她一挽袖子,便冲着柳肃的面颊扇去,柳肃一阵抖索后,终于醒了过来。
谢惟砚和崔珩默默地给阿史那媗竖起大拇指,阿史那媗笑笑摆手。
“有、有鬼……”柳肃清醒后慌不择路地抱着崔珩,声音颤抖地指着地板喊道。
众人向着他所指的地方看去,地板渐渐浮现出一道道血迹,像是拖拽的痕迹,一直延伸到铜镜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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