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千里潜行·天堑关

望着呈龟速向前挪动的队伍，杨洛云连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将烦躁的心绪平静下来。

“汉人的办事效率完全可以把急性子的人气得跳脚”看着关卡查阅处两个官差慢慢悠悠的动作，杨洛云忍不住腹诽。

他们一行人从悬棺崖离开已经三日，原本计划昨日下午便可通过天堑关关卡，在当地驿站歇脚。

正是眼前这样蜗牛般的审查速度，让七人不得不继续露宿山中，甚至太阳升至头顶正上方，距离轮到他们审查，还有不下十人。

杨洛云观察着前后队伍中百姓们的反应，他们对此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要不是走过自己马帮管辖下的茶马古道段，见识过正常的关卡审查效率，杨洛云或许也会和百姓们一样，认为这样的速度没有任何问题。

日头越来越烈，等候一上午的人们开始露出疲态。

排在前面的一个纤瘦妇人抱着孩子站立不稳，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动作幅度如此之大，可她怀里的小女孩却不见分毫动静，没有哭闹、没有乱动。

“这明显是中暑昏迷之状，再这样下去，那孩子的性命危矣！”白露看着母女俩的情况，语气里全是关切和担忧。

“干什么干什么？排个队都站不好了！你，对就是你！存心想要破坏队列秩序是吧？既然这样，那你就老老实实去重新排吧。”

一个官差唾沫横飞，扭着圆滚滚的“腰肢”斜眼上下打量妇人的穿着，见只是再寻常不过的粗布麻衣，便语气不耐地随便打发了。

“官爷，您行行好，我家囡囡热昏过去了，可不可以让我带她先过关卡去找郎中？”妇人低低哀求，伸手拽住了官差的衣袖。

那官差却瞧也不瞧，仿佛没有听见，挥手打开妇人的手。

“去去去，别耽误办差，后面这么多人等着呢。”

看着妇女焦急又绝望的眼神，杨洛云和白露对视一眼。

白露上前扶起跪坐在地的妇人，缓声安抚：“夫人莫怕，我是医士，这孩子我可以救。”

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某个小药囊中掏出一粒药丸，放在妇人掌心。

“把这个给孩子喂下，到阴凉处休息片刻就好。”

“姑娘，你是郎中？”妇人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对，我是郎中，郎中。”白露还没有习惯汉人对医士的称呼，闻言迅速改口。

“你是滇南一带人吧？”妇人看到白露的打扮，又看看她纯净的眼睛，犹豫几息，一咬牙，将药丸放进小女孩口中。

直到孩子悠悠转醒，妇人提着的心才勉强放下。

阿吉跑过去给妇人撑着伞，又邀请她带着孩子来到马帮队列中。

小女孩看着奇奇怪怪的“遮阳伞”，眨着一双好奇的眼看向阿吉。

“阿妹，这可是我特制的遮阳神器！你瞧，这木头伞柄牢固不牢固？这伞沿是好几条松枝捆成的，又凉快质量又好！还有这……”阿吉絮絮叨叨介绍着，活脱脱一个竖着尾巴求表扬的猫。

不怪阿吉如此热情，他常年是马帮最小的一员，时时被大伙照顾，总觉得自己没有发挥过价值。遇到比自己小且这般虚弱的女孩，大哥哥的责任心备受鼓舞。

看着阿吉和小女孩的互动，妇人眉眼弯弯。

她紧走几步来到杨洛云和白露跟前，屈膝行礼：“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洛云连忙阻止妇人动作，柔声说：“我们是滇南来的马帮，夫人稍后可随我们一起过关卡，不必听那官差的浑话。”

妇人又再三道谢。交谈间，洛云了解到：妇人名唤婧娘，和小女孩玉儿一起去黑水寨找半年未归家的夫君。她们五日前就已经来到天堑关，可官差总是挑刺，变着法儿让她重新排队。

杨洛云越听越恼火，可她清楚，自己一行现在是普通马帮，再加上不知那些汉人追兵是否已经发现她们的踪迹，绝对不能听凭心意鲁莽行动。

终于轮到马帮审查时，太阳已近西斜。

马帮后面排队的人都陆陆续续散了，他们估摸着自己今日过不了关卡，赶在天黑前寻找可以落脚之处。

坐在案前登记造册的官差拿着毛笔，漫不经心问：“滇南来的马帮？”

杨洛云点头称是。

官差视线扫过几人，见他们身后的马匹背上，鞍架两侧鼓鼓囊囊，显然有不少好东西。他眉毛一挑，随手翻出一本册子，佯装认真地检索着：“朝廷有规定，外族人过汉人关卡要交纳税额。你们既从滇南过来，就交蛮夷税十两吧。”

“十两银子？！你们这关卡是金子做的吗？”阿吉气得跳脚。

“你怎么能这样！我往返天堑关几回，从未听过蛮夷税一说，官爷这么做未免太过分了。”婧娘忍不住插话。她的确柔弱，可救命恩人遭到这样的欺瞒，她委实做不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令婧娘重新排队的那个官差听到动静，他把放在香喷喷猪蹄上的目光移到杨洛云一行身上，拧着眉看向婧娘：“哎，你怎么不去后面重排，是没有听清我的话么？”

他似乎是天堑关审查官差的上司，见他过来，坐在椅子上拿着毛笔要求交税的那个官差立刻起身，恭恭敬敬让座。

杨洛云先前就在仔细看着那本随意翻开的册子，官差认为滇南来的马帮人必定不识汉文，毫无顾忌地大剌剌敞开着，还将其佯装官文税收条例。

可他没料到，杨洛云会多族语言文字，汉文就是其中之一。

“云岭十八骑”掌控着通往南亚、吐蕃，甚至西域部分地区的茶马古道命脉，身为少帮主，汉文读写是必不可少的技能。

册子记载的并非所谓税收条例，而是婧娘欲要前往寻夫的黑水寨同天堑关官差往来的账本。

那审查负责人舒舒服服落座，听完下属禀明蛮夷税一事，满意地点点头。又见婧娘似乎与杨洛云一行相熟，便不再揪着重新排队之事不放。

看透两官差贪财好色、恃强凌弱的本性，杨洛云灵机一动。

她转身走到马匹跟前，在鞍架右侧的竹篓里翻了翻，拿出两块茶膏，换上一脸谄媚的表情弯腰递上。

“两位官爷每天都在这风吹日晒的，实在辛苦。这是我们马帮最名贵的茶膏了，就连陛下宫中都难得几块。”说着，杨洛云朝玉京城方向拱拱手。

继续情真意切道：“咱小小马帮利润有限，十两银子实属天价，那是我们多少年都赚不到的价钱。您二位能否通融通融，减几成税银……或者，先看看这两块茶膏如何？”

两个官差早就心痒难耐，听说皇帝都难得的茶膏居然可以给他们使用，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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