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第八十二章 明牌

元令仪心中惊骇不断，她缓缓退至高昱身后，眼神在他与何晓之间来回逡巡，脑中尽是何晓方才的一字一句。

何晓对高昱，带着明显的尊敬与忌惮。

高昱于周帝而言，绝不是放任不管的弃子，相反却是堂堂大周之主最为珍视的皇子。

十六年来，装作不闻不问，实则却是将张端放在他身边，悉心教导，方不至于让高昱成了一块废材。

帝王舐犊情深，言之爱子，为的怕不是要与高照相争帝王之位。

思及此，元令仪先前的惊慌竟渐渐褪去，她神色复杂地盯着高昱，勉力克制自己呼之欲出的诘问。

她不过是臣子之女，眼下乃是皇室争端，卷入其中已是大祸临头。现下只能作壁上观，看他与何晓斗法。

“殿下，陛下为您筹谋十六年……”何晓眼中隐隐可见泪光，一向阴鸷的眼竟亮得骇人，似是存了极大的希冀在高昱身上，“您可不能辜负他啊……”

何晓的话似惊雷炸在高昱耳畔，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似是被人抽走了三魂七魄，灿若繁星的眸子失了光彩，木然地说道，“为什么要如此逼我！我本不欲与三哥相争！”

“帝位之争，本就是德才兼备者配之……”何晓低沉沙哑的声音如同鬼魅低吟，欲要引出凡人心底的贪欲，“陛下只是要择优擢选，并非是要兄弟不睦，祸起萧墙。”

“那你为何要用英国公府的安危威胁我！”高昱猛然拔高声量，眼中似有怒火燃烧，杀意尽显，“我若是不做选择，杀了你又如何？”

元令仪闻言心中一惊，登时伸手拉住高昱，“表哥！莫冲动！”

“熙熙！”高昱绝望地哭嚎一声，他缓缓回头看向元令仪，泪眼中清晰地映出她的模样，“他在逼我……”

元令仪万万没有想到，英国公府与他十六年来往来断绝，他竟能不计前嫌，仍将他们视为至亲，以至于成为他的软肋，被周帝拿捏。

“表哥，万事皆可从长计议……”元令仪声音轻柔若羽落心头，慈眉善目间满是怜悯，“元贞会懂得。”

高昱直愣愣地看着她，了无生机的泪洒落脸侧，他绝望地阖上双眼，“命数如此，逃不出去了……”

元令仪缓缓收回手，高昱的苦痛绝望让她的心痛作一团，却也令她心中长舒一口气，此劫算是短暂逃过。

地宫之内，四人尽是不语，唯有高昱沉重的呼吸声不断诉说他的不甘。

元令仪垂首闭目，心中除却侥幸，却隐隐升起一丝愧疚。

这场争锋之中，除却周帝，获益最丰的是自己。

高昱舍弃自由之身，踏入阆京万劫不复的夺位之争。

高照本就处于旋涡之中，明枪暗箭无数，如今劲敌又多了实力不凡的高昱，欲要坐稳储君之位，更是难上加难，险中更险。

唯有她，看似处在左右为难的境地，却是保下了危在旦夕的边鹤扬、张宓福，继而稳住了远在挹娄的龙血军。

她感恩高昱，却也在心中谴责自己卑鄙，凭何让他舍了自由自在，为了英国公府陷入夺位之争，成为皇权的棋子。

元令仪心中思绪不断，全然没有注意到高昱与元暨麟尽是沉郁的眼神，以及何晓近乎得逞的奸恶嘴脸。

何晓一把摒弃方才的期期艾艾，“既如此，还请殿下做个决断吧……”

“熙熙，你不必有任何顾忌，且当是为我长远谋划……”高昱清朗的声音将元令仪的思绪拉回，“母妃的遗物与苏州毁寺得来的土地，我该选哪一个？”

元令仪整个人登时如五雷轰顶一般，她不知所措地呆立当场，茫然地看着高昱，“表哥说什么？”

“母妃的遗物与苏州毁寺得来的土地，我该选哪一个？”高昱神色柔和，轻声轻语地复述，生怕吓坏了她。

元令仪反应片刻后，急急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既与社稷相关，又是殿下家事，甚至是国事，我……”

“熙熙……”高昱轻声打断她，双眸亮若繁星，眼中唯有她一人，“你心中所想如何，但说无妨。”

元令仪只觉得耳畔嗡嗡作响，她不敢直视高昱，心虚如同一只魇怪，狼吞虎咽她的贪欲，此刻她心中没有了要为高照添助力的欲望，没有了为英国公府招揽拥趸的执念，甚至没有了为元令姿赚私库稳军心的想法。

只剩下要吞没她的愧疚。

“表哥可是想要留下姨母的遗物？”元令仪声音微颤，带着戚戚的泣音，仿若她只是苏昕意的女儿，苏也媞的外甥女。

“人死如灯灭……”高昱勾起唇角，一抹浅浅的梨涡荡起，“我只要母妃的画像足矣。”

“足矣？”元令仪尾调微起，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可知往后要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没有银钱支撑，你拿什么去和别人斗！”

“熙熙！”高昱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他轻声笑道，“往后余生，是人是鬼，尽是我的命数，你且告诉我，你要财宝，还是土地！”

元令仪眼睛瞪得极大，似是极力地睁着就可以框住眼泪不落下。此刻，她才明白皇权的棋局有多精妙。

初至苏州，元暨麟留信提醒她苏州之乱，高昱直言告诫她莫要参与，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卷入其中。

她太自信了，挹娄之事解决地过于顺利，让她以为凭借太子妃的身份便可以肆意妄为，无法无天。

“你曾真心劝过我不要牵扯进来……”元令仪泪眼婆娑地看向高昱，“如今借你的势，我安然无恙，可你却成了该死的鬼……”

高昱闻言却是爽朗一笑，只是笑意未曾抵达眼底，“皇嗣之中，有几人是人，有几人是鬼……”

何晓立在一旁，耐心已然用尽，他轻咳一声，“五殿下，奴婢的时间并不充盈，处理好了之后，还有圣旨要宣，还请您快些……”

元令仪冷冷地盯着何晓，心中怒火燎原。

不过是周帝的狗，就能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逼得他们不得真心，还要艰难揣测周帝的心意。

她屏息沉思片刻，冷声说道，“请何大监将纯贵妃娘娘的遗物带回阆京……毁寺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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