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沉浸
孟溪舟急了,他摇什么头,莫不是陆老将军不爱从文的小儿子?
陆隐感激她用柔言细语宽慰他,但诚如她言,她不知道自己往日的生活多么的无趣冷冰,四岁母亲离开人世,此后他一个人读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过节。
父亲,兄长。他渴望他们,却数年难得见上一次,父亲承诺他,打完那一仗他便上折子请求调动回汴京陪他,但食言了。兄长寄来了一封信,怜惜他安慰他,最后仍旧抛下他去了。
他茕茕孑立,什么夫妻和睦、儿孙满堂,他没考虑过。
但这些不必与她细说。
“孟娘子,西夏铁骑强悍,我若一味地贪生怕死,还怎么为父兄报仇呢?”陆隐脸上红晕消散。
“怎样算是报仇?”孟溪舟问,“杀光敌寇么?几乎不可能,而且那也不是报仇,你只不过怕灵州失守,有负陆老将军生前遗愿,而死在战场上,能让你心里好受些罢了。”
她幽幽撇了陆隐一眼,“你所思所为,真的很像一个胆小鬼!”
陆隐凛然一怔,被人当面戳破内心深处的想法,还被骂做胆小鬼,他脸皮灼热起来,将将熄灭下去的红又窜出来了。
他倏地盯住了她,恼怒地想:她说我是胆小鬼,我不是。
孟溪舟接住他的目光,“守住灵州,你父兄才能瞑目。”
“我会守住的。”他嗓音低沉而坚定,死也要守住!
“你肯定在想死也要守住吧!可是不够啊,你死后没有良将守城,灵州失守了怎么办!”孟溪舟扭过脸不再看他,低着头绞起手帕来,“若是灵州失守,你却还没死,你又当如何?”
孟溪舟叹息:“哎,你不回答。你一定会死在战场上。你们陆家人都是这个死法。
“小郎君才学渊博,不会不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吧。陆老将军让郎君读书,一定是不想让你同他们一样,每日过着刀口添血的日子。
“你想死,没人能阻拦,但是总得为陆家留下点血脉才是,否则死后郎君如何有颜面见老将军?”
“你……”陆隐这会子说不上话来了,层层递进、句句在理。
还有最后一句,她话意简明扼要,要他留下血脉,眼下这个时节,他找谁生,答案显而易见。
瞧着眼前活泼靓丽的小娘子,他幻想,如果没有灵州之战,他会娶一个像她这般的女子的,白天他上朝,她在家中等他,等到晚上两人一起用饭,一起读书习字,一起夜游汴京,那当是万分美好的事情。
沉重如死灰的一颗心,突然扑通扑通跳将起来,仿佛死而复生了。
可他要上战场,九死一生。
陆隐拒绝,又恐伤了她的一片好心,语气便稍稍软了下来:“我不能误了你。你的话我明白,我……会尽力活下来。”
孟溪舟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变化,微微抬眸,再接他的目光。
“我劝了这么一大会子,嘴巴都说干了,才得郎君一句会尽力活下来。郎君此时心里许是有些明白,活下来才是好的,生意暂时胜出,但又怎能保证他日沉闷抑郁时,不再生出死志呢?到得那时,哪里有人在你身边开解。”
见陆隐若有所思,她乘胜追击:“我对你绝无龌龊之心,我父亲为陆老将军的名声而死,算来是报了救命之恩。但我知道,假如他还活着……”
她说不准父亲会不会支持她的做法,一方面父亲有侠义之心,另一方面又极疼爱自己的女儿。
跳下罗汉床,孟溪舟如一支迎风招展的腊梅花,花朵娇小,却能将冷傲的霜雪染上幽香。
斜对着陆隐站立,她抬起手指着那药罐,直接告知他道:“秦州以前出现过一个江湖郎中,人称送子神医,他的药方子极灵验的,我要喝了哦。”
陆隐一脸慌乱,不敢置信,她便独自做了决定吗?
他……他的确对她提出的娶妻生子提议动心了,但是,他不敢保证自己能从战场上活下来啊!
药罐子滚烫,垫上几层粗布包裹住,孟溪舟还是被烫得直跳脚。
陆隐见状,就跟方才鬼使神差进入孟溪舟闺房一样,这会儿见到小娘子被烫,冲起来射到她跟前,夺过药罐子,倒起药来。
他紧张极了,不敢想自己在做什么,然而在纠结该不该停下手来的时候,药倒好了。
俩人头对头盯着药碗,等药汁冷下来,为打破尴尬气氛,孟溪舟莺声婉转:“你想生儿子还是女儿?”
“喔……”陆隐眼皮子略略一掀,瞳孔里映出个神采飞扬的女子,鬂若堆鸦,面如桃花,愁眉弯弯,秋水点点。
他的心怦然一动,小声道:“女儿。”
等回答完,后知后觉地知自己不能逃了,落在聪慧机敏的女子手里,顶好,那么接下来……
“嗯,你运气很好。”孟溪舟没话找话,雀跃地胡编乱造,“那送子神医是个女冠,最爱洁净的女孩,吃了她药的妇人,十有八九怀的都是女胎。”
“那很好。”陆隐的神思飞了,脊背上因激动紧张出了许多的汗,脸颊红彤彤的,跟喝了一整坛羊羔酒一样,待会儿就要醉倒。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孟溪舟神圣地端起药碗,忍着酸苦,咬牙一饮而尽。这药又苦又酸又涩,若是停下喘气,她绝对没有勇气再尝第二口。
瞧她苦着脸饮药,陆隐心头情绪跟春季的山野一样,五颜六色的,在她喝药的间隙,倒了杯水捧到她面前。
药碗都没丢,孟溪舟便伸嘴趁着陆隐手里的杯子,咕咚一声喝水漱口。
吐了水,她忽然抬头对着陆隐咯咯一笑,清脆欲滴,煞是可爱,惹得陆隐也抿起了唇。
两人之间生冷客气的关系,被这声笑蒸腾熟了,彼此之间近了不少。
“苦吧?”陆隐首次主动问话,他泛青的唇不知何时红润润的,轻轻一笑,似红艳艳的果子,很美很甜。
“苦死了,还好我藏的有干果子。”
哧溜一声,孟溪舟迅速趴到罗汉床上,掀开靠墙的一角褥子,却什么都没有,便失望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陆隐紧张地问。
孟溪舟一摊手,下了罗汉床,一面皱眉,一面往里间去,她道:“一定是被甘妈妈收走了,她不许我吃太多甜食。可是干果子分明也没有很甜,不过没关系,我在梳妆台镜子后头、床头小匣子里,还有衣柜里藏的都有,快,帮我找一找,我快给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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