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情书
这几天,陈列和姜堇并没有再联系。
陈列只是每次回到那条破船,扫一眼与之相邻属于姜堇的那条,他的外套被姜堇洗净了,用衣架挂在甲板拉出的一道铁丝上。
风一吹,船舱摇摇晃晃,外套摇摇晃晃。
直到第三天的夜里,陈列放学后绕路去了趟拳馆,瘦猴说老板娘叫他过去一趟,交代场周末的比赛。
末了老板娘用涂成乌墨色的指甲戳戳他:“别惹事。我们这里要低调,晓得吧?”
陈列回到臭水河边时,闻到空气里将要落雨的潮湿气息。
待他钻进船舱,雨已经零星坠了下来。
陈列在那条窄而硬的木板上坐着,只要不开窗,船舱里便显得格外逼仄,昏黄的吊灯熏出灰尘的气息,又被无孔不入钻进来的潮气扑熄。
雨势越来越大,砸在半腐朽的窗棱上。陈列坐着,感觉心里应和着咚咚的回响,这是他来江城后下得最大的一场雨。
直到船舱外响起很轻的敲门声,很轻,像一根羽毛往人的耳膜上挠痒。
陈列抿了下唇,顿一秒,站起来去开门的时候,才发现方才心里那咚咚不安的回响似某种征兆,他好似早预感有人会在这样的雨夜来敲他的门。
金属的门闩生锈了,拉开的时候总有一个顿滞,再嘎吱一声伴着锈味弥散。姜堇站在船舱外,穿校服,手里却打一把巨大的红伞,像她的那些红裙一般炽烈的颜色。
她另只肘弯里搭着陈列的那件外套,说了句:“下雨了,衣服必须得收起来了。”
陈列看着她。
她也直视着陈列沉沉的黑瞳。
陈列终是让开了门口,姜堇勾了勾腰,像是要在进船舱以前脱掉自己的鞋。陈列惊诧一瞬:“不用。”
为什么要脱鞋呢?
姜堇便停下动作,收伞的瞬间已有无数滂沱的雨滴落在她肩头,她一闪身钻了进来。船舱比甲板矮两分,伴着她轻盈落地,船舱晃了两晃,陈列的一颗心,跟着在胸腔里晃了两晃。
姜堇环视一圈船舱内,先就轻轻地笑了。
陈列不知她笑什么,坐在窗边窄而硬的木板上,和平素一般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船舱里陈设简单——一片靠窗嵌钉在墙上的木板,中央一方凸起的矮桌,一只朽掉的樟木箱子,另有一张高些的凳子,既可以坐、也可以当桌子用。
姜堇搬了那张高凳,坐到陈列对面。她的头顶,是陈列拉出的一根铁丝。
姜堇含着那点清浅的笑意:“我说呢。”
她伸长手臂把外套递给陈列,陈列接了,小心避开了她过分轻柔的手指,然而外套落入掌心的瞬间,却柔软异常一如她的手指。
她指指头顶:“你衣服都晾在这里?”
“嗯。”他随意把外套搭放在一旁。
她说:“你洗衣液放得太多了,而且,衣服也不见阳光。”
那点清浅的笑意更明显了些,眼尾有小弧度的弯折。
陈列觉得她在笑他。
她一进他的船舱,他便露了底。他鲜少打扫,地面上蒙一层灰,一只生锈铁桶搁在一旁,洗衣的时候倒很多的洗衣液,泡上半天,总觉得这样可以少揉搓些。
他便是这样一个颓而得过且过的人。唯独她头顶拉出的那根铁丝,不是因为他的“得过且过”。
是因为他眼见着她把所有衣物晾在甲板上——T恤、轻薄的睡衣、张扬的红裙。
他每日路过,莫名觉得自己窥探了她的隐私,并且不想向她泄露自己的隐私。
姜堇此时脸上的笑意昭显她看穿了这一点,但她并不言明,一点点狡黠的聪慧藏在眼角的褶皱里。
陈列不回应,那点笑意就渐渐淡褪了下去。
变回她平时干净到有些清冷的一张脸。陈列不自在的点在于,平时见到这样的她都在学校,臭水河边的她都穿烈烈红裙,化与年龄不相符的妆,穿越人群走近陈列时,身上有劣质的香水味。
此时她清丽地坐在这里,好像某种约定俗成的界线,就此被打破了。
她轻柔地一根根捏着自己的手指,雨滴咚咚作响地砸在船舱上,人的心脏一下下跟着跳是生理本能。接着是雷,将要入冬的某种征兆似的,轰然炸响在人的头顶。
愈发反衬出船舱里的静寂,好似能听到她轻缓的呼吸声。
两人都不说话,只是在这样的暴雨夜隔一方矮桌对坐着。陈列不看她的脸,眼神落在她肩头,那里在她钻入船舱前落了几滴雨,洇湿藏蓝校服的肩头,被她斜垂在那里的马尾一扫,像被毛笔尖扫开的墨。
也不知涂写的是何种心情。
又一声轰雷炸开。陈列把眼神从她肩头移开去,才问:“害怕?”
“嗯?”她停止揉捏手指的无意识动作,朝他看过去的时候,见他盯着地板上拼接的缝隙。
然后才抬起眼皮来,抬手,手指指了下船舱顶,之后姜堇才意识到他指的是船舱顶外的天空。因为他问:“打雷了,害怕?”
不然她为什么一直不离开,一直坐在这里。
灯光昏黄得好似烛火,暴雨打着船舱轻摇,那盏灯似随时要燃尽熄灭,带来某种暧昧的黑暗。
姜堇又挑了挑唇角,露出她刚进船舱时的那种笑意。
“我不害怕。”她轻轻地说:“我只是在想,你会不会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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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列几乎要笑了。
他?害怕?
他想起家门口泼满似鲜血的那些油漆,那些生锈的短刀,那些人整夜整夜的守在家里唤醒将睡的你、直到你的意志被磨垮。
那些时候他都没有怕过,他勉力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只感到一种深切的麻木。
这样的他会怕打雷?
可当姜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出乎他自己意料的、他并没有反驳,他只是沉默地坐着,船舱低矮,以至于他微微佝偻着腰,贴身的T恤口袋里,装着他妈妈的那张旧照片,贴着他心脏。
他觉得他并不是怕打雷。
只是心里有什么隐秘的、幽微的、连他自己都从未注意过的某种东西,也许被她不甚在意地揪了出来。
姜堇也不再说话了,恢复无意识轻捏手指的动作。
船舱外的雷声轰鸣又寂灭、寂灭又轰鸣,因窗户紧闭,完全看不到闪电。两人静静对坐着,船舱晃得越来越厉害,直到她斜垂在肩头的马尾滑落,在脑后摆荡。
有一瞬间陈列脑子里冒出不切实际的想法:这条船今夜会不会倾覆在这里。
然而没有。
直到雷声静下去、雨点也不再擂鼓般捶打着船舱,她站了起来,走出船舱前并没同他告别。
她掩上门,听见她那把红伞在船舱外“嘭”一声撑开时,他才放松了双肩。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一直双肩紧绷。
他摸过手机看了一眼,竟已是夜里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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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学,陈列埋头睡了两节课。
抬起头来的时候是课间,所有人要下楼去做课间操。叶炳崐过来搭着他的肩问:“列哥,昨晚做贼去了?”
他被叶炳崐搭着肩路过一班教室,她的座位靠窗,正提着笔奋笔疾书着什么,时而把滑落的碎发勾回耳后。
杜珉珉在一旁催她:“姜堇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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