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草木 · 叁
陈之谨是在助跑的时候,被人从后面一把挟住了嘎吱窝,像小鸡仔一样提了起来的。
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个子极高,生得又壮实,要搁在以前,一眼看上去就是个家养的打手。
只是嗓子不是很好,张口说话时声带里有沙子摩挲过的质感,干涩嘶哑,他低声喝了句:“别乱动。”
陈之谨太老了,又瘦,长期卧床让他耗得浑身上下就剩了把骨头和内脏,外头堪堪罩了层人皮。于是就轻松地被人拽离了地面,两条老腿加上胳膊在空中乱舞一气,意料之中地没起到任何作用,连那男人的衣角都没碰到。
他便泄了气,花白的头发乱糟糟地盘在头上,那颗头了无生气地垂在了胸前。
然后,就听到了鞋跟叩在石板路上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来者是个烫着大波浪的女人,一缕缕到腰际的发丝染成棕灰,尾梢沾了些许雪色。
她身上裹件黑色大衣,踩着高跟鞋慢慢地走了过来,直至站定在两人跟前,用涂着嫣红指甲油的手在墓碑上漫不经心轻轻弹了两下,念道:“天桑?还是天丧?当爹妈的怎么给起了个这么不吉利的名字啊,也不怪早早就走了。”
陈之谨生起气来,张嘴就反驳:“你谁啊,如何能说桑桑名字不好!你如何能……”
女人便勾唇笑了,伸出一只手来轻巧地捏上了他的脖颈,将那些剩下的话都掐断在了喉咙里,又翘起手腕来,抬着陈之谨的下巴迫使他直视着自己。
那白皙手腕上送过来一股浓郁的香水气息,让陈之谨莫名想到了绚烂夏花,是和她这个人一样般配的张扬气味。
她看模样或许能有个三四十岁,不过那张脸实在是保养得当,只眼角处在笑起来时会有几条不明显的细纹浮现,分辨不出确切的年龄。
唇上抹着和指甲同色的口脂,此时抿着笑起来。
声音在寒风中被吹送过来,听到他的耳朵里分外不真实,她说:“老东西,如果我说,你女儿还活着呢?”
陈之谨登时就呆住了,他皱着眉来尽量保持着头脑清楚,仔细地分辨着这句话。
这人到底是谁啊,自己认得吗?还是说是桑桑的朋友?
不,不对,两人应该不相识,她方才上来的时候还在嘲弄桑桑的名字呢。
那她说的话,能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呢?可他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老头,诓骗他又能捞着什么好处呢?
女儿,他的女儿,阿玉啊,竟还活着么?
陈之谨脑海中尘封的记忆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过了,往日那个最不愿想起的场景复又重现。
他惭愧地想到,是因为不愿面对现实,才逼疯了自己来逃避吗?
但、但是阿玉她,怎么会活下来呢?
他记忆里就从没见过声势能如此浩大的雷,兜头盖脸地劈下来,却又独将他隔绝在外。震动引起地鸣,连同他的呜咽声一起吞没,等到一切声音都终于消散时,只残留了满地焦黑,半点生命的迹象都没了,人哪里还能成活?
可……倘若呢。
陈之谨的身躯如遭秋风之落叶一样发抖起来,他已是残烛,再来次打击就能将这躯体彻底摧毁了。可就是这一点点的希望,犹如燎原星火,在他心底猛地烧了起来。
那就烧吧,他愿意以骨肉做燃料,就算将他这把老骨头都烧成灰烬也不怕。桑桑确实已经不在了,他就想再看一眼已经长大成人的阿玉,哪怕就一眼,看过一眼就立刻死去,他也心甘情愿。
且那孩子的身上,许是会有桑桑的影子呢。
女人见他动容,神色间有了变化,便知道他多少是信了些,于是率先开口摊牌:“当然,我也不瞒着你,她现在到底在哪没有人知道。但有你在,自然多一分可能性找到她。”
陈之谨浑浊的眼珠子微微一动,终于又开始滚出泪来,他压着心头的跳跃,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又小心翼翼询问道:“可是你又怎么会知道我家阿玉还活着呢,你们认识?那既然认识,怎么能不知道她人在哪里,也联系不了她?再说,你要找她做什么呢?”
女人见他既然发问,想必是同意了,耐下心来解释道:“当年的变故闹得实在太大,关心你们家的大有人在。而我么,遇到了些棘手的事,阿玉天赋异禀,能帮我不少。有能耐之人不少隐居以求其志,自然需要我们诚心去找。你放心,求人办事,怎么也不会亏待了她。”
她说阿玉天赋异禀。
她同她的母亲一样,也有那样的本事……么?
陈之谨一个激动,被口水呛得咳嗽起来。
女人用眼神示意那打手把他放了下来,又见这一把老骨头穿得实在单薄得不像话,便叫那男人把外套脱了下来,一整个裹在了他的身上,把人背了起来往外走。
这下暖和起来了,陈之谨伏在打手的后背上,还在问:“那你要我做些什么呢?什么时候能找到阿玉呢?她又为什么要藏?”
女人已经走远了,她双手揣着兜往下走去,尽量避开了监控能拍到的地方,踏过石阶,一直踩到覆盖了雪的泥地上去。
陈之谨的话在她耳边荡了过去,几乎是马上就被风吹得一点不剩了。
她终于畅快且无声地笑起来——
用你做什么?呵,你的作用可大了去了。不过放心,既然答应过了人家,就不会让你轻易地死了。
至于那位天家人,叫做阿玉的,她确实能帮到我啊,死了就好了嘛。
不藏起来,游戏怎么开始呢?
***
姜玮的嗓子早些年间受过伤,声音喑哑难听,所以阿姊一向不喜欢他开口,当年干脆让他装哑巴住去了赵家村。
他当下正开着车在高速上疾驰,视线不知是第几次地从后视镜里扫了一下在后排睡得哼哼唧唧的老头,又状似无意转向副驾驶,如此犹豫了能有个半小时,还是斟酌着开了口:“姐,这老头真要带上啊,我总感觉作用不大呢,还不时跟个神经一样闹个失忆,这样找下去哪里是个头啊?”
就快要开上高速的时候,陈之谨就开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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