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除夕活动

林嘉言忙了一个晚上。

从傍晚六点开始的迎新晚会，到八点左右伴随着村口支起大屏、村民们边看春晚边吃集体年夜饭，再到穿插在年夜饭中的采访，她专注工作，只在喘息的间隙留意下江令宸的行踪。

不难看出他在纯朴村民中的社交如鱼得水，也不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引得许多人围在他的身边，大家不时露出开心的笑容。

田玉凤接受采访时反常地露出轻松的表情，在被林嘉言问到新一年的心愿时，她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时眼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市一中对镇上考过去的学生提供学费补助，明年高考，我一定会考上市一中。”

林嘉言对这个答案感到惊讶。

几天前，眼前这个女生，仍在坚持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即使林嘉言已经决定给予她资助，她表现出来的谢意中带着太多别扭。

而现在，田玉凤的语气坦然：“然后再好好努力三年，我想考到S市去。等我上了大学，就可以勤工俭学，再努力四年毕业之后，我要留在城市里工作，先还上你资助我的钱，再赚好多好多钱让奶奶、阿燕和小满过上好日子。”

“有志者事竟成，你一定会实现你的梦想。”林嘉言毫不吝啬鼓励，“有压力是好事，但也不能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按照采访的原则，她进一步引导话题深入：“阿凤，最开始时你说想出去打工，是什么让你改变了这个想法？”

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显而易见——不再担心学费和家人生活的问题，即使带着强烈的自尊心导致别扭，她也可以再无其他顾虑地上学了。

虽然答案很明显，但这个理由必须从田玉凤嘴里说出来。

然而，她的回答出乎林嘉言的意料：“因为我明白了，上天不会对努力的人太差，有时还会给他们很大的奖励。我希望我也是幸运的人。”

林嘉言笑道：“我觉得你会被上天眷顾。”

采访顺利完成。

林嘉言在整理背包时，田玉凤跟在她身旁，等她把背包拉链拉上之后，突然开口说道：“嘉言姐，村长说令宸姐夫是你的老公。”

“令宸姐夫？”这个称呼听起来有点好笑。

田玉凤点点头：“江总让我们叫他姐夫。”

“啥？”

林嘉言突然反应过来了，刚才她在台上主持年夜饭的开场时，瞄见副村长带着江令宸往田家孩子所在的饭桌方向走，原来是过去社交了。

她那会儿正和邹旭江一唱一和地热场，后来又将注意力放在了胡若依和村长的互动中，也不知道江令宸和田家人都说了多久的话。

田玉凤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主动向她解释道：“姐夫说，他从小就没了爸爸，他和妈妈是在别人的资助下活下来的。他从小一直都很自卑，为了让别人看得起他，所以需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才能用成绩抹平家世的不平等。”

林嘉言几乎控制不了“孩子，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的疑惑表情。

“姐夫还说了，你的家境比他好，起点比他高，当你靠近他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也是远远地躲开——就像小磊向我伸出手时，我的第一反应也是逃掉一样。”

林嘉言听过小磊这个名字，他就是城里中学过来结对子，想和田玉凤互留地址成为笔友的男生，然而他被拒绝了。

田玉凤没注意到林嘉言的表情，越说越认真：“这叫做不配得感，不管自己做得再好，遇见越有好感的人，就越觉得自卑。”

林嘉言的眉头几乎皱到了一起：“然后呢，他还说了什么，甚至让你改变了想法？”

“姐夫说，如果有人真心对待我，就不会在乎我的出身，不会居高临下，而是把我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对待。如果不是真心对待我，那么无论我是怎样的人，和他都没有关系，我也不需要为他的傲慢伤心。”

田玉凤笑起来眼角弯弯，眼睛里是特别纯粹的快乐：“按照吸引力法则，只要我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就能和那些让我觉得美好的人越来越靠近。他们对我真心，我也对他们真心。”

人群中有人大喊了一声：“放烟花啦！”话音刚落，由杂志社准备的烟花放向了天空。

田玉燕从热闹的人群中穿了出来，拉住姐姐的手，兴奋道：“姐，村长让我们过去放烟花，他给放烟花的人每人发一个红包！”

林嘉言被两姐妹的快乐感染，笑着催促道：“你们快去吧，一定要拿到红包呀！”

田玉凤由着妹妹往前拉了几步，突然又跑了回来，对林嘉言郑重承诺：“嘉言姐，我绝对不会辜负你。”

“我当然相信你！”

田玉凤因为将家里仅有的厚棉衣给了妹妹，所以洗的发白的旧毛衣外只穿着一件校服。采访前，林嘉言将自己的红色围巾围在了田玉凤的脖子上，这会儿有些打开了，于是她伸手替她重新整理好围巾。

还只是个不到十五岁的女孩儿呀，所有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包括自卑，包括希望。

林嘉言伸手轻轻将她拥入怀里，拍拍她的后背：“新年快乐呀。”

烟花在天空中绽放，火光在两人的脸上映出温暖的颜色。

林嘉言看着两姐妹往人群中央挤去，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她抬头看烟花，很快感受到身边多了个熟悉的气息。

林嘉言收起看向烟花的目光，歪头看向身边的江令宸。

他也在看着她，满眼温柔。

她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与他紧紧并肩。

“言言……”江令宸牵起林嘉言的手，十指相扣，“我们和好吧。”

“江令宸大笨蛋！”

她撇过脸，抬头看烟花，但没放开与他交握在一起的手。

“我哪里笨了，我一听说你眼睛要烂掉变瞎子了，立刻就让镇委的杨主任送我过来了。”

林嘉言瞪了一眼江令宸，她知道他说的是她发的消息里，说他再生气她就要哭到眼睛烂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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