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
跟妈妈告别后,淮希最后一个从墓前离开。
他撑伞走出墓园时,公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下葬这天从凌晨就开始下雨,现在虽然是下午,天色却阴沉得像晚上。
深秋季节的雨丝钻入衣领,像针尖扎在脖颈上,冷得让人分不清究竟是水还是冰。
淮希步行到公交车站,在站台站了好一会儿,才等来一辆班车。
爸爸去世没多久,为了给妈妈治病,他就把家里房子都卖了。
为了方便照顾病人,淮希租的房子就在医院附近。
回到家,伞放到阳台晾着,又脱下身上的外套。
外头刮着风,即使打了伞,外套上还是落了一层雨珠,手心刚碰上就被冰得浑身一颤。
淮希感觉出是自己的掌心偏热,又用手背往额头上碰了碰。
粗略判断后,他从散乱的桌上翻出两颗感冒药,就着昨天没喝完的半瓶矿泉水吞下,就进了卧室。
洗过热水澡,身上的疲惫感没有减轻,反而变得更重。
眼皮和步伐都重得厉害,淮希胡乱用被子蒙住脑袋,立刻睡了过去。
他这一两年的睡眠质量变得越来越差。
没了父亲,他忙着处理家里公司倒闭后留下的摊子,忙着完成学业,忙着四处奔波赚钱。
妈妈的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糕,淮希的手机二十四小时不关机,夜里睡觉时会特意把铃声调大,以防错过任何一个来自医院的电话。
即使他这一觉睡得很沉,却并不解乏。
放在枕头旁的手机刚响一声,淮希就一激灵惊醒过来。
是大学朋友打来提醒他今天有演出,问他还去不去。
淮希答了声“去”,挂掉电话后按部就班起床洗漱。
雨在夜里停了,但今天仍旧是阴天。
清晨被寒露覆盖,天还没完全亮,路上稀疏的行人都把衣服裹得很紧。
淮希洗漱的时候从镜子里发觉自己脸色很差,脑袋也比昨天更沉了,隐隐作痛。
他只好又去吃两颗退烧药。
这次的演出在临阳市,距离淮希常年所住的松月市相差将近一千公里。
淮希小时候总被人喊钢琴小天才。
淮妈妈年轻时身体底子就不好,淮希是早产儿,身体素质也弱。
所以淮父淮母分外珍爱他,将淮希当玻璃娃娃小心呵护长大。
淮希身体弱,精力差,小小年纪就养成了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沉静性子。
他从小到大都无忧无虑,也不争不抢,同龄人普遍有的顽皮和朝气,从没在淮希身上展现过。
所以当幼年淮希表现出对钢琴感兴趣时,淮父淮母都十分惊喜。
淮父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大的公司,生意状况平稳,淮母是教师。
家庭条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全心全意支持孩子学习钢琴不成问题。
淮希的性格十分寡淡,他唯一对钢琴有的那么一点兴趣,是真的只有一点。
大多数从小培养钢琴特长的孩子都会被家长绑在椅子上,每天刻苦练习,淮希却只有实在无聊或一时兴起才会去弹。
他心气弱,即使喜欢弹琴,也从没对这方面有过什么执念和追求,有什么非要实现的目标,只是想弹的时候就弹了。
太过薄弱的精力让他无法考虑那么多。
甚至有时候前一天兴致好,连续弹琴的时间长了些,第二天还会低烧。
好在淮父淮母也只是希望孩子能开心,能靠弹琴解闷,不至于整天都无精打采就很好。
淮希的弹琴天赋随着成长日益展现。
松月市的音乐学院在国内数一数二,淮希高中毕业后很顺利考了进去。
学了四年钢琴,本来打算出国继续深造,但淮妈妈在这时查出了淋巴癌。
淮希当时已经获得了保送本校研究生的名额,他当即放弃了出国,选择继续留在松月市,能有更多的时间和父母待在一起。
淮妈妈的病一经查出就是晚期。
但淮希那时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一开始的确感到十分惊慌,但爸爸很快给他吃了定心丸。
告诉他无论是治病的钱,还是妈妈的病情,都不用担心。
让他记住无论出什么事都有父亲顶着,他只需要照顾好自己,抽时间多陪一陪妈妈,一切就都会好起来。
一直以来,爸爸都是家里的主心骨,所以淮希真的相信了。
他松一口气,逐渐不再焦虑害怕。
直到两年后,淮父因为疲劳过度引发急性心梗突然在办公室倒下,再没醒来,淮希才知道爸爸独自承受了多少压力与痛苦。
但他真的被父母宠坏了,从小都没怎么去过父亲工作的地方,对经营公司更是一窍不通,所以家里的公司很快倒闭。
失去了主要的经济来源,妈妈的病却无时无刻不需要大量的钱。
淮希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恐慌,他开始频繁地做私教、跑演出赚钱。
亲戚朋友都被吓得断联,家里的房子,车,一切能卖的东西也都陆陆续续卖光。
这时距离淮希研究生毕业还有一年。
如果没有老师和同学的坚持和帮助,以及妈妈苦口婆心的劝导,他会直接放弃学业。
到最后虽然草草毕了业,但淮希的状态已经变得很差。
他从小到大被父母宠着爱着,从没直面过什么困难,抗压能力比平常人都要脆弱。
他除了弹琴什么也不会,但当需要靠弹琴来赚救命钱时,弹好一首曲子却变得越来越难。
做私教总是做不长。
家长说他心理状态有问题,嫌他情绪抑郁,风格苦闷,会带坏小孩子。
渐渐的,能接到的演出也越来越少。
这次去临阳市的演出,还是大学认识的朋友知道他的情况,特意帮他联系来的机会。
费用有一万多块,不少的一笔钱了。
演出时间在傍晚,淮希坐高铁去临阳市,提前三个小时到达剧院。
演出进行得还算顺利,淮希结束工作从剧院出来时,帮忙介绍的那位朋友特意过来送他。
对方掐灭手中的烟,皱眉看向淮希,半晌,只低声道了一句“节哀”。
淮希恍惚了一下,像突然被提醒。
他差点忘记妈妈已经死了。
点头道谢后,淮希很快道别离开。
临阳市的秋天很干燥,不像松月市那样潮湿多雨,但气温更低。
凛冽的风吹在脸上冻得发疼,淮希已经提前穿上了羽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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