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009
游旭拧紧眉头，身体完全挡住简漓的视线。
“还记得合同内容吗？回你的房间去，不要靠近这里，”他一字一句地说，“不能把你刚才看到的告诉任何人，这是保密条款。”
“……好！”
简漓被盯得浑身发颤，小跑着回了卧室。他关上门，抵着门板心有余悸，毫不夸张地说，游旭的眼神几乎能吃人……他都怀疑自己下一秒就要被赶出去了。
脑海中控制不住地回想起看见的那只手臂。那是游陌吗？她变回了人形，游旭看起来那么慌张……可是他又为什么不去扶一把人家？
他只隐隐约约记得合同的其中一项，不能将有关别墅和游陌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既然接受了别人的收留，还是好好遵守这一条吧。
游陌似乎是出了很严重的问题，晚间家用机器人将晚饭送到门口，游旭在机器人屏幕上留言让他不要出门。
他还是忍不住疑惑：为什么连卧室门都不能出呢？
吃过晚饭，简漓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在房间里闷了一天属实无聊，他推开阳台门走出去，晚风扑面而来。
二月山间的夜色很凉，地暖顾不上露天的阳台，隔着一道玻璃门，门内门外几乎是两个季节。简漓呼出一口气，看着白色的雾气在空中消散。这是一个绝佳的观景台，盘山公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安置的星点灯光引向远方，在公路的尽头是一片光海，环城高架川流不息，高楼霓虹灯光不绝。
远远望去，五光十色的斑斓流光。
就近看着，山间树梢有月色岑寂。
盘绕的公路也将山外山内分隔成两个世界。
风景好是好，气候也冻人，简漓伫立在栏杆边欣赏了一会儿，指尖已经和石质的栏杆一个温度了。
他搓了搓手臂，打算回房间，就在这时，甜香味迫使他停下脚步，一抹白色从眼角余光闪过。
隔着一个阳台，毛色雪白的狼和他对望。
“游哥，那个……”简漓犹豫一下，还是问她：“你的身体还好吗？”
“你看见了？”
他如实点头：“看见了一点。我可以问关于你的问题吗？”
“问。”
游陌说。
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毕竟是关于她的“秘密”，怎么感觉她本人还不如游旭在乎这件事呢。
简漓小心翼翼地问：“你是生病了吗？”
“是。”
“是什么病？”
“……”
游陌没有回答，于是简漓知道这个问题是他无权了解的。
“你发病需要休息很多天？”他又旁敲侧击地发问。
“游旭的反应的确过激，”游陌看出了他的想法，“明早起你可以在别墅自由活动，别靠近我的房间就行。”
“哦哦……所以你的病情严重吗？”
“现在不严重了。”
不知为何，简漓觉得她心情还不错。人为什么生病了心情反而会变好？
游陌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好好一个青年，放着大别墅不住，跑去森林小屋里吃罐头，甚至像一头真正的狼那样狩猎，撕咬猎物的喉管，啖肉饮血。
说话语调从来没有起伏，就像机器……不，人工智能说话的感情都比她丰富。这令简漓想到一个在学校里特立独行的哥们，他走路的调调都和寻常人不同，如果遮住他的下半身，你会发现这人就是在平移。这哥们也不爱说话，上课发言先推眼镜，如果急眼了，是真的“急眼”——眨眼频率加快。
据说他认为自己是一本漫画的主角。
虽然他总是被人指指点点，但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像也不错。
简漓很羡慕他，也羡慕游陌，羡慕所有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他就不行，如果听见一些议论他的话，表面上笑笑就过去了，实际上心里能记很久。
“游哥，”他心底的好奇只增不减，趁她心情好再多问几句，“你的精神力是什么等级？”
“我听说你达不到F级。”
“……是的，”简漓的问题被抛回来，就像一颗小石子被强化成一颗□□，炸得他吐血三升，“医生和护士都很惊讶……难道这种情况很罕见？”
“这确实是一种罕见的病症，”游陌解释，“比如你走在街上，就有可能被人群不经意释放的精神力破坏大脑。”
简漓第一次切实体会到恐惧：“那我就不能出门……”
“不是，戴上屏蔽装置可以出去，”游陌又说，“这种东西可以抵抗E级及以下的精神力冲击。”
“但你最好还是和别人保持距离，精神力的释放是以人体为中心发散，随着距离的增加而减弱，E级及以下的人，精神力覆盖范围的半径只有一米左右。”
在科普这件事情上她还是极有耐心的。
“谢谢游哥。”
简漓禁不住朝着她那边走了几步，趴在栏杆上看着眺望夜景的白狼。他想到那只脉络明晰的手臂，套着破损的黑袖莫名有种异样的感觉。看着修长的五指用力扣住地面，他仿佛也能感受到蓬勃的力量感。
“游哥，你的人形是什么样子？我可以看看吗？”
游陌瞥他一眼，尾巴一扫，就相当于是摇头拒绝了。
好冷漠。
简漓噘着嘴蹲下来，盯着那头白狼端详。他迫切地想看看游陌的人形，说不清原因……搞得好像要跟人家比帅似的，不过就算他被比下去了，似乎心里也不憋屈，反而……挺高兴？
他回了回神，猛地发现这个想法超级不对劲。
他怎么就望眼欲穿了！
他想看的对象甚至还不是一个女生！
站在阳台上的白狼转过身，默默走回房间里了。简漓又继续盯着空荡荡的阳台看了几秒，直到游陌留下的信息素被山风吹散，他也冷得发抖，这才跑回去睡觉。
游陌进了卧室，打开房门，一脸忧虑的游旭站在门口。
“感觉怎么样？”
“……很好。”
游陌眼里迸发出精光，“治疗很有效，今天第一次变身可以维持人形五分钟，第二次延长到了十五分钟。”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游旭追问道，“医生说精神力有可能会发生紊乱不受控的情况，虽然你房间里的屏蔽装置已经开到最大了，但是……如果是你，要想突破屏障并不困难。”
他清楚妹妹现在很高兴，那双平日里没有生气的眼睛都灵动起来，但治疗进展太快总归是会有副作用的。游旭不想泼冷水，更不想妹妹一不小心犯错——比如在梦中，用逸散的精神力轻而易举杀死那个精神力孱弱的未成年。
游陌迅速冷静下来：“不会的，我对精神力的控制一向精准。”
……
简漓躺在床上，房间里的灯光全部熄灭了，这是他的一个习惯，入睡不能有光源刺激。
窗帘紧紧地闭合，房间里漆黑一片，时不时有冷风呼啸着拍打玻璃门，透过缝隙流窜进来，裹挟着月光明灭。他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醒来，但就是能“看见”周围发生的一切。
一只雪白的小白鼬在床单上趴着，毛茸茸的尾巴一晃一晃。
那是他的精神体，竟然自己跑出来了。
简漓可以操纵小白鼬前进，甚至能和它共享视野，他既能看见小白鼬跳上他的身体，又能看见闭眼沉睡的自己。这种感觉很奇妙，他的灵魂似乎分出了一个小树枝，那根小树枝就是白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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