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玩具

没有电灯，也没有自然光可以运用，大家坐着稍微聊了会儿天，就准备睡觉了。

毕竟除此之外也没其他的事能做。

在擂钵街里大概都是这样。

没有灯光可以用的时候更是如此，如果没有雨声的遮盖，走在外头大概能听见一些大人在做奇奇怪怪的事情发出来的声音。

就是因为无事可做，所以很热衷于做那种事。

不过孩子们不会在下雨的时候走出去，所以也不会听见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大叔和小白又在外面晃了一圈，再次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几个孩子都已经完全睡着了。

芥川龙之介原本卷在葵身上的罗生门布条，现在也安安静静的变回被子盖在他身上。

葵和芥川龙之介的距离还是很近。

在他们两个都睡着之后，就会几乎头靠着头的睡。

这件事目前还是只有大叔知道而已。

大叔随手帮克己把被子盖好，又看了看闭着眼睛睡觉的葵和他肚子上的小黑，接着再看看小白。

小白也回望他一秒，就慢吞吞走到葵旁边趴着，不准备再出去了。

大叔很难过的又盯着它看了几秒，都没有得到小白的回应，还是只能悻悻然的又走出屋子。

他当幽灵的时间也已经不短了，原本以为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只有幽灵能知道的寂寥，但忽然和一群孩子相处起来，现在无事可做的夜晚竟然也会觉得有点无聊。

不过。

只是一点点罢了。

这个世界上也有成为幽灵才能知道的乐趣，比如直接站在火拼现场里什么的。

看着子弹在自己身体飞来飞去的碰都碰不到，就觉得特别有趣。

这种小小的恶趣味，他当然……已经告诉葵了。

不过葵只是理解的点点头，完全没有震惊或是要嘲笑他的意思，让大叔觉得有点小难过。

但也在意料之中。

总而言之，他又跑去火拼现场玩了会儿，就再次悠悠哉哉的飘回家。

风已经完全停歇下来。

雨也慢慢变小，但依旧稳定的在下。

屋外接水的水桶已经全部接满，桶中的水随着不断落下的雨水而慢慢往外溢出来，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随着地势朝着后方流淌。

夜色渐深。

除了不寐的幽灵之外，擂钵街已经基本安静下来，听不太见人们活动的声响。

远处属于港口的地盘上，倒是依旧忙忙碌碌的，即使下雨天也没有停止。

或者说，正因为在下着雨，所以很多包藏祸心的人会更加蠢蠢欲动的，反而是更需要注意敌袭的时间。

但这些都和擂钵街里小小的屋子内，几个熟睡的小孩没有任何关系。

天色慢慢转亮。

芥川龙之介差不多睡饱了，睁开眼睛听了会儿外头依旧连绵的雨声，接着坐起身来。

其他人都还在睡。

旁边的葵也还在睡。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晚上会和他头靠着头的睡觉，但早上起床也能看见葵和他靠得很近。

不过晚上睡觉就靠很近了，早上起来还是离得很近，当然是非常正常的事，完全不让人意外。

芥川龙之介无意识的盯着葵看了片刻，伸手拨开他的刘海。

将长长的刘海拨开之后，才能看见他的整张脸。

葵醒着的时候会让人第一眼就注意到他黑黝黝的眼睛，目光会直接被吸引过去，很难注意到其他的地方。

但是睡着的时候闭着眼睛，就能让人有多余的心思去看他的脸。

非常非常秀丽的长相。

虽然还没长开……芥川龙之介自己也还是小孩子，这么说好像有些奇怪，但事实就是如此——虽然葵还没长开，但越长越大，就会变得越来越好看。

然而在擂钵街里，好看的相貌不是利器，而是会造成自身麻烦的事物。

芥川龙之介和银多多少少也因为相貌而有过被骚扰的经验，很清楚葵未来可能遇到的都会是一些什么麻烦的事。

现在葵还没遇到过，除了因为基本都和同伴走在一起之外，还因为刘海特别长，很难轻易看见他的脸。

果然还是不能剪掉。

芥川龙之介随手把葵的刘海又放回去，目光又挪到葵肚子左右的地方。

据说小黑都会窝在那里，小白则是在旁边。

他转头环顾了一下屋子。

大叔似乎会在晚上出去逛逛，有时候到天亮了还不回家，现在不知道在不在这里。

虽然只新增了葵一个同伴，可是实际上他还带来了几个看不见的新同伴。

感觉有点微妙，但完全可以接受。

因为对芥川龙之介来说，他也一直都有着罗生门这个其他人无法察觉到的同伴。

现在大家也都知道罗生门的名字了，就连罗生门有时候的反应，也会透过葵让大家知道。

芥川龙之介还是感觉有点微妙。

就连被罗生门附身的他都对罗生门没那么了解，反而是葵比较了解……不是说因此感到不舒服，而是有种、说不太上来是什么样的感觉，不好形容，但不是负面的。

要说是安心感好像也不太对，不过心情因此变得很不错。

如果不是安心感，那是因为共享秘密……？

把原先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的秘密和人共享，会让人心情这么好吗？

芥川龙之介左思右想着，无意识的摸摸袖子，把罗生门唤出来。

不是普通的让它变成布刃，而是让它透过布料具象化，显现出原本的样子来。

罗生门的样子就像传闻中的恶魔，第一次看见的时候让银都吓了一大跳，所以芥川龙之介从那之后就没再让罗生门具现化出来了。

他仰头看着具现化的罗生门。

……即使没有像这样具现化出来，葵平常也能看见罗生门的模样。

竟然说这是猫……

别说什么觉得罗生门是猫一样可爱的存在了，芥川龙之介以往都只把罗生门当成伤人的工具、附在他身上的恶魔，即使与罗生门处的还不错，也不会觉得它是温顺无害的存在。

他默默和罗生门对视片刻，思考了一下，把具现化出来的罗生门缩小一点、再缩小一点，变成低低矮矮的手掌大小。

这样就变可爱了。

芥川龙之介盯着第一次被他变得小小的罗生门看了几秒，又转头看看葵，低声唤道，“葵、葵。”

或许是以前的经历所致，只要被呼唤名字，葵就会很快醒来。

现在也是，被芥川龙之介呼唤了两声，他就睁开眼睛，转头望过去。

眼神清明的仿佛没有睡着过一样。

擂钵街的很多小孩都这样，芥川龙之介自己也是这样，对葵立刻就清醒的反应非常习以为常，只是很小声的说，“看，罗生门。”

葵闻言，下意识朝着他的身后、也可能是身旁看过去。

芥川龙之介知道他在看的是普通人看不见的、类似能量的东西，摇头道，“不是看那里，看这里。”

葵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眼睛瞬间亮起来，直接起身坐好，“好可爱！”

芥川龙之介看他很兴奋的样子，心情也变得很好，不自觉弯起唇角。

不过葵的注意力都在罗生门身上，一时之间没有发现，盯着小型罗生门看，“可以摸摸吗？”

芥川龙之介点点头，“嗯。”

葵就伸出手摸了摸小型的罗生门，又看看旁边比他还兴奋的已经在用爪子拍罗生门的小黑，抬头看向芥川龙之介，“小黑也想和罗生门玩。”

芥川龙之介顿了顿，其实不太清楚要怎么让现在的罗生门和看不见的小黑玩。

虽然是将罗生门具现化了，看起来像是罗生门可以自己凭着自己的意志行动，但实际上依旧是由芥川龙之介控制的。

如果不知道小黑在哪里，他就没办法控制着罗生门和小黑玩耍。

葵又戳戳罗生门，“和之前一样，我拿着和小黑玩。”

芥川龙之介当然不会拒绝。

葵就拿着小小的罗生门晃来晃去的，让小黑扑抓着玩。

虽然没办法真的扑抓到，但比静止的待在一个地方好玩。

芥川龙之介默默看着葵的动作，即使罗生门是他控制着的，他也还是没办法感受到小黑究竟在哪里。

原本没有仔细去想，现在仔细想想，罗生门和他之间的关系其实有些微妙。

但无论如何，罗生门都是他永远不可能舍弃的同伴，是让他和同伴们可以在擂钵街里生存的重要存在。

现在罗生门的心情也很不错。

每次和小黑玩的时候，罗生门就会心情很好，那种好心情会不知怎么传递到芥川龙之介这里，也会让他维持着一定的好心情。

不过芥川龙之介看不到小黑，就看着拿罗生门逗猫咪幽灵玩的葵。

他和罗生门是不同的个体，他当然能清楚分辨现在的感觉是罗生门的，还是他自己的——不只是罗生门的心情很好，他自己的心情也很好。

他很喜欢看葵拿着罗生门和小黑玩。

虽然没办法看见小黑，但光是看着葵就能让人觉得……心里会莫名的平静下来。

风停下来了，但防水布上依旧传来滴滴答答的雨声。

本该下雨下得让人有些心烦，可是现在就连雨水的声音都变得有些遥远，在耳边仿佛白噪音一样的让人意识不到。

芥川龙之介没有发现自己看得非常专心，一直盯着葵看。

葵被看得有些久了，抬起头回看他，露出有点疑问的眼神。

芥川龙之介也不觉得自己看太久了，摇摇头表示没事，让葵继续玩。

葵见他确实没什么事，大概不是维持罗生门这个模样会很辛苦，就直接抱起罗生门，把那团小小的、变成小型恶魔模样的布料抱到腿上。

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沉默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

他虽然没办法透过罗生门感知到灵体的存在，但如果碰到真实存在的事物，依然多多少少会隐约感受到。

如果不是以延展出去的布料触碰到，而是以布料原先会有的那点大小来触碰，感觉尤其明显。

现在小小只的罗生门碰到东西传递给他的感觉，就相对的比较明显一点。

要具体形容，就像是穿在身上的衣服触碰到什么东西，虽然没有真实的接触到，却也能大概知道碰到的东西是什么触感。

就是说。

葵的大腿……太硬了吧？

感觉哪哪都是骨头，偶尔会触碰到的肚子也都是骨头。

虽然完全可以预料到，因为芥川龙之介自己也瘦巴巴的都是骨头，但碰别人和碰自己，感觉当然也完全不一样。

芥川龙之介默默挪开目光。

原本以为挪开目光就可以比较不那么在意葵大腿和肚子的触感，但没想到感觉反而更鲜明了点，有种被捂住眼睛之后触感更明显的感觉。

他顿了顿，刚想说些什么，恰好在视线之中的银就醒了过来、半坐起身。

银伸了个小小的懒腰，望向芥川龙之介和葵的方向，看他们都醒来了，就放心的挪开目光——

等等。

她忽然发现刚刚好像看到了什么，有点难以置信的又定睛看了眼葵的大腿，非常轻的惊呼一声，“那个是……？”

芥川龙之介朝着她点点头，“是罗生门。”

银迅速掀开被子爬起来，坐到葵旁边，盯着葵腿上的小型罗生门，难掩震撼的反复确认道，“这竟然是罗生门？”

她就坐在葵旁边，葵便点点头回应道，“嗯，很可爱。”

银是看过大型具现化罗生门的，现在看见小小只的罗生门，冲击感真的特别大，“……真的好可爱。”

芥川龙之介看了看她，“可以摸摸看。”

葵闻言，就把手中的小型罗生门放到银手中，“如果毛茸茸，就像真的猫咪。”

银小心翼翼的接过来，还是难掩震撼，“怎么能变得这么可爱？明明只是变小了而已……”

其实长得就像她之前看过的那样，但变成现在这样小小的，竟然就会变得可爱，让人都怀疑起最开始究竟是害怕罗生门的长相还是大小了。

她开始摸摸罗生门。

芥川龙之介当然还是能透过罗生门稍微感受到银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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