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
绛雪剑尖贴着地面,寒光一线,正指李嗣心口。
沈放之略微俯身,手腕纹丝不动,剑锋随呼吸微微起伏,仿佛下一瞬就能破衣入肉。
“你这副模样,何须我杀?”
随后赶来的商不缺在一旁的血迹处蹲身,指尖挑起一点在指腹间捻开。
他脸色难得正经,朝沈放之点点头:“是秽生蛊,没救了。”
沈放之厌恶地看着地上那张扭曲的脸,眼神骤然冰寒:“蛊虫塑体……秽土转生?你果然彻底堕入魔道了。”
“堕入魔道?哈、哈哈……”李嗣笑得咳出一口黑血,蛊虫顺着血迹蠕动,“那也是沈师兄你害的,是你,亲手把我送上了绝路!”
知言见他们俩并肩而立,才意识过来,之前她感受到的那股若有似无的注视并非幻觉。
她抬手覆在魈罗兽炸起的脊背,将它的怒意缓缓压下。
因现在已无威胁,它又乖巧地变回了小狗模样。
知言深吸一口气,快步跟上二人,前去查看。
她看到那些黑红交缠的蛊虫,掩不住震惊:“原来你说的‘换一种活法’,是……”
“是!我就是自甘为蛊,那又如何?”他眼神似有一瞬的清明,而又疯癫道,“想要成神,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成神?”知言眉心蹙紧。
“蠢得可怕,”商不缺嗤笑一声,折扇“啪”地合起,扇骨敲在掌心,“自千年前天渊崩裂、天梯断绝之后,玄州这片土地上,哪还有什么成神?如今不过是一群痴人抱着残卷做梦,把虫豸炼成骨,把血肉炼成毒,最后连人都做不成,还妄想飞升。”
这么一说,知言想起来了。
项目立项初期,老板曾让所有策划参会,去听文案策划的世界观背景介绍,给出各自的建议。
她对剧情兴趣寥寥,听得昏昏欲睡,但唯有一点印象很深刻。
文案策划说,他手下的反派无需洗白。
“魔修哪是想成神?他们就是想拉全世界一起烂。”
他们高举“成神”的幌子,或花言诱骗,或强行夺舍,或血祭众生,坏事做尽,只为把世界拖进与他们同质的深渊。
他们知道火焰会焚村,却偏要举火;知道血契会反噬,却偏要画阵;知道灵魂碎裂的痛,却偏以他人魂火为乐。
从来没有什么身不由己。
如果坏人总有这么多借口与理由,又由谁来逆转好人的牺牲?
当你无法体会时,那就想象一下,若你身边有人沾染了毒瘾,却或故意或无意将这个恶毒之花传播给你、你的家人、你的朋友,让所有人都同他一样陷入绝境,然后可怜巴巴地祈求你的原谅:他只是走投无路、他只是一步踏错、他只是不能自控。
你会原谅他,觉得他有被“洗白”的资格吗?
知言当时就想——
不会。
她会恨不得将这个人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她会亲手把那人拖进太阳底下,让每一寸溃烂的皮肉都曝在众目睽睽中;会用那把曾割开她亲人的刀,再一寸寸割开他的喉咙,听他在血泊里求饶。
然后告诉他:走投无路,是你自己选的;一步踏错,是你自己迈的;不能自控,那就由我代劳,让你永远不必再控。
想到此,知言愤然道:“别说成神,你现在连做人都不配。看看你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脚边魈罗兽突然龇牙,喉间滚出低吼,仿佛印证她的想法。
沈放之侧目,眼底掠过一丝意外,似是没料到知言会吐出这样锋利的言辞。
知言平静回望:“我说得不对吗?”
沈放之没有答她,只转头冷道:“说出洗髓丹的来路,我让你死得干净。”
“死?我可不想死。”李嗣发出悔恨的短促呜咽,“不、我不要死……我不想死……”
商不缺在一旁叹气:“早知今日,当初又为何要与魔修做交易。”
“没有……我没有……不是……我没有跟魔修做交易!”
“那你是从何处获得此丹?”
“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李嗣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有些语无伦次,“沈师兄,我当时是诚心想要悔过的,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控制不了……他们跟我说、说肉体凡胎始终是桎梏,那不是毁灭,而是重塑!”
沈放之道:“他们是谁?”
李嗣眼神涣散,只喃喃道:“他们没有骗我……他们没有骗我!我看见了……黑影在空中盘旋,那是我意识的升华!我还看见了因我而来的魈罗,那是我的容器!我必须拿回它,否则我就不完整……”
“容器?”商不缺说,“以此兽作壳,以活人为祭?”
知言听得心惊。
且不说此举险恶,那颇有灵性的上古妖兽魈罗,岂是想利用便可利用的?
沈放之剑尖微微下压,在对方颈侧划出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线。
“我再问一遍,他们是谁?”
“我不、我不知道……他们跟我说,这个洗髓丹是不一样的,是改良过的!明明是改良过的,不会有事的……可那些虫子,一直在我脑子里说话!”
话音未落,李嗣突然双眼圆睁,瞳孔急剧收缩,他颈侧青筋陡然暴起,像一条条黑蛇在皮下疯狂游走。随后“咔嚓”一声脆响,他的头猛地后仰,脊柱反向折成一个诡异弧度。
沈放之手腕一翻,长剑回鞘,顺势揽住知言后掠一步。
商不缺见状也快速退开。
下一瞬,李嗣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骨头一般,彻底瘫倒在地。
黑血自他七窍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一只扭曲的蛊影,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笑,随即“嘭”地炸成一团腥臭血雾,难闻的气味四散。
很快,地上只剩一滩迅速干涸的黑血。
而更高处的天穹上,一颗暗红色星辰微不可察地亮了一瞬。
片刻后,结界撤去,远处依旧鼎沸的声浪重新涌入耳中。
商不缺环视四周,摇着折扇啧声问:“这回应该是死透了吧?”
沈放之:“嗯。”
商不缺挑眉:“可惜,线索又断了。”
“也不算是全无收获。”沈放之垂眸,看着黑血渗入青砖,转眼只剩一片暗褐痕迹。
听着他们的对话,知言下意识地将自己向人群的方向缩了缩。
想起之前感受到的若有似无的窥视,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很低:“师兄又拿我做饵?”
“你不是要自证清……”
沈放之转身,却撞进了她通红的眼眶。
他盯着知言苍白的脸,忽然烦躁起来。
她若真有问题,何必用这般拙劣的手段?
“那我现在可算是自证成功了?”
说不委屈是假的,可一想到是她自己要跟过来的,她便努力把眼眶里那股酸涩劲儿给憋回去。
可她说完这句之后,只见沈放之身形一闪,倏地掠至她身前,指骨一紧,像铁钳扣住她腕脉。
那一圈玉镯被力道震得滑到腕背,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目光死死锁住她指尖。
在那上面,一缕细若游丝的黑气正悄无声息缠着她指腹,好似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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