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所谓惊喜

陆焕说了声“好”，然后坐在沙发上刷手机等她。可等到舒岚忙完了，与他并肩坐下，他却站起来走开了。

舒岚看见陆焕去了阳台，把窗户一扇接一扇地打开了。盛夏清凉的晚风，慢条斯理地灌进了屋里。

然后，他人也不回来，就面向着窗外站住了。

她意识到他这是在逃避，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了他。

年轻男人的身体，没有一丝赘肉，背部和腹部都硬邦邦的。他骨架还很大，她现在贴在他身上，像是一个活体人形挂件。

“你躲我干嘛？”未表达的情绪只会被压抑，并不可能真正地消失，“我们还是把话说清楚。”

倒不是躲她，他是听不得她说他哥。

他经常听人说，一个人的初恋往往是她/他最珍贵的记忆。他自己深切体验过，因此格外相信这一点。

陆执，一直是一根深深扎在他心里的刺。

当陆执今天在电话里说，舒岚曾答应他上了大学以后，就要把自己全部交给他。即使那是过去的事了，陆焕也很难不生气。

他不说话，她就继续抱着不松手，“如果你是在介意我喜欢过他，那我就没办法了。我只能告诉你，以前的那些事早就已经过去了。关于我和他以前的事，你有什么想问的，我都可以告诉你，省得你胡思乱想。”

“那你先说说看，以前你们在我家……约会，为什么每次都要喊我？”

舒岚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顿了顿说：“那时候我想多和他相处，但是我也有我的原则。作为高中生，长时期单独和异性相处不合适。”

“你果然在利用我……”

“这怎么能叫利用呢？”舒岚不满地用手指戳他的蝴蝶骨，“你哥说你不上学的时候，如果在家就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我就想说大家一起，让你别那么孤单。”明明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这个理由还差不多。

陆焕转过身来看着她，“我还以为是……你觉得我可爱，想要多见我几面。毕竟某人第一次见我，就夸我长得漂亮。”

舒岚皱着眉头实在想不起来自己说没说过，“我有吗？你肯定记错了，我不可能夸一个男孩漂亮的。”

“明明有，还不承认。”不满她的健忘，他捏了捏她的下巴，点漆般的瞳仁在黑暗里愈加深邃，“如果我也和你们同岁，我们都追求你，你那时候会选他，还是选我？”

“你这问的……你这个假设根本不成立。”舒岚原地转了半圈，抓耳挠腮地说，“我选你。”

陆焕哼了声，“骗人。”

“我没有骗你。”舒岚拆开他抱在胸前的双臂，面对面抱住他，声音渐软，“你怎么不相信我呢？”

“那你说说看为什么是我？”对她的撒娇，他很受用，手轻轻搭在她背上。

“至于为什么……原因有点长。我腿酸，要不我们去沙发上坐着说？”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下午的诸多画面在脑海里闪过，他有点愧疚，“既然累了，那去床上说吧。”

陆焕一进卧室就把暗光灯打开了。

舒岚此刻穿着他宽松的棉T恤当睡衣，钻进凉被里一躺下，咦，突然有点不想说了，太舒服了，只想闭眼睡觉呢。

“要是困了，就先睡吧。”他好像点了个半吊子的“读心术”技能，能看穿她一部分的心理活动。

“还是说吧……”舒岚在枕头上躺平，拉住了他的手，“你知道我和他是为什么分手的吗？并不是因为家长不让早恋，也不是因为你家有钱，你妈要给我五百万打发我……”

陆焕真的钦佩她的脑回路，笑着揉搓下她的耳朵。

“总之，在你妈妈提出给我五百万之前，我就坚持不住了……”舒岚接下来一字一顿地说，“是我提出和你哥分手的。”

他们分手那天，恰好是她的生日。

生日当天是周六，舒岚提前一周约了陆执出来吃饭、看电影和逛街。

因为去年她和他说过一次生日的时间，她还以为他肯定是记得的，没有特意再强调。

约会那天早上，她接到陆执发来的短信，让她去市里的一个篮球场馆见他，说给她准备了惊喜，还特意嘱咐她要穿得漂亮点。

舒岚出门前精心打扮了一番，上身选了一件白色修身的V领毛衣，下身穿了一条短款的冬裙加薄打底裤，脚上配了一双有点坡跟的靴子。

尽管靛城冬天非常冷，但为了好看，她外边没穿羽绒服，只穿了一件兔毛领的棉服。

陆执说要给她惊喜，她很高兴，即便衣着单薄，即便走路不方便，她还是倒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到了那家篮球馆。

陆执在门口接到她，看到她今天的打扮，开心地夸她，“舒岚，你今天真好看！”

舒岚脸红了，三分因为害羞，七分因为温度太低冻的，想问他到底是什么惊喜，话没出口，就被他拉近了篮球馆——

她满心期盼着自己的生日惊喜，结果陆执把她带到了球馆的观众席，告诉她：“今天我和虎子他们约了十七中的校队打球，你坐在这里欣赏下我的英姿！保管你会被我帅到！”

“陆执我……”舒岚搓着手喊他的名字，他走到通道出口才回头，“你就乖乖坐在这里，别乱跑知道吗？我想在球场上一抬头就看见你。”

说完，他人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舒岚注意到自己的周围，稀稀落落坐着一些学生模样的人，其中以女孩居多。

她们有的三两结伴，有的独自坐在那里。这些女孩看着和她年纪差不多，应该也是来看这帮男生打球，帮他们加油的。

不同于自己，从她们的眼神来看，都还是挺期待接下来的球赛的。

未过多久，陆执出现在了球场上。

他对着舒岚坐的位置摆了摆手，笑得比春光还灿烂。

他那时已经有一米八三的身高，身材颀长，人长得很帅，这一笑把看台上的很多小女生迷住了。她们有的直接发出了惊叹声，还有的开始和同伴窃窃私语。

“好帅啊。这就是六中那个全国奥赛拿第一的男神？”

“是他，小声点，他女朋友就坐在前边看着呢。”

舒岚搓着自己的手，假装没听见。

篮球馆没有暖气，跟室外比起来，这里也就高了两三度，她穿得单薄，现在心思都在这比赛什么时候结束上……

她真的……好冷啊。

如果这就是他给她的惊喜，那他是认真的吗？

她同时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把自己的生日忘记了？

与快被冻成雪人的舒岚比，场上那些穿着裤衩背心打球的年轻男孩，可能就不知道冷是什么东西。

球赛进展得十分激烈，十七中校队在技术上始终压过他们学校一头。

陆执以一己之力好几次扭转大败局，带领他们学校的人缩小了分数的差距，却无力与对方学校打平。

虽然如此，他没有气馁。如刚才他说的，他时不时就会朝看台上坐着的舒岚看过来，仿佛只要她坐在那里，他就会获得无限力量。

舒岚很想拿出充沛的热情给他加油，可是她的嘴和身体被冻得都越来越僵硬了。

上半场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