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天涯

两人又这样一前一后地走了许久，崔羽落果不其然地看到了不远处巍然而立的泽音城。

她观察着周围的景象，心中暗想，二十年后的泽音城果然比那个时候看上去繁华了不少，也不枉泽音城这些年来做下的那些勾当。

赵之闻进了城门，在原地愣了愣，片刻后低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泽音城虽好，一个人却有些无趣了。若是……”

他不再继续说，迈步向里走去。他在街道上走着，东看看西看看，崔羽落跟着他在大街小巷内四处闲逛。直到日头偏西，赵之闻方停了下来，向不远处看去。

崔羽落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一家点心店。

他进了点心店，崔羽落便跟了进去。他之前从未见过这么多种类的点心，因此在原地怔了怔，片刻后方告诉店主，要其中的某几种。店主笑着应了一声便开始动作，赵之闻又开口道：“桃片糕多包一些。”

他提着点心出了门，看了看天色，似是觉得还早，因此继续漫无目的地乱走。崔羽落暗叹一口气，随后继续跟上他。

二人又走了很久，久到崔羽落的脚步已十分沉重了，赵之闻方在街边的一间酒馆坐了下来。他点了一坛酒，一个人很慢地喝着。崔羽落坐在另一边，用一只手撑着头，心中却想着别的事。

她记起之前在神女的幻境内，她看向赵之闻的眼神。

但后来神女恢复记忆，分明和赵之闻相对而立，两人却终是无言。

赵之闻忽然站起身，崔羽落的思绪被打断，扭头看向他。他带着酒坛走出了门，崔羽落跟着到了门外，见天色已暗了许多。而赵之闻这次径自向泽音城的大门走去，随后踏上了回溪桥村的路。

与来时的一路轻功不同，他这次不紧不慢地走着，时不时哼起一段荒腔走板的调，崔羽落竟在这少年的身形中，窥到了些许属于后来的赵之闻的落拓不羁的影子。

崔羽落忽然想起一件事。

“系统，现在活力值应该不少了吧？”

【回宿主，您现在处于赵之闻的回忆中，因此运动量不算数。当前活力值20，请宿主再接再厉。】

“……那我累得要死要活算什么？”

【这应该算宿主对运动的热爱。】

崔羽落扶着膝盖喘了喘气，随后咬牙切齿地站起身，加快步伐追上赵之闻。

天色渐暗，日已西沉。赵之闻的影子被余晖拉得很长。

崔羽落再次扶着路旁的树歇了片刻。直到看不见赵之闻的影子了，她才纵身掠出，几个起落间，赵之闻再次出现在视线内。她无声地笑了笑，准备继续歇息片刻，却见赵之闻忽然加快脚步，轻身掠起，转眼便消失在远处。

她无奈地闭了闭眼，心想：其实我知道赵之闻是要回溪桥村，所以……若是比他晚了一些，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这样想着，她拖动步伐，向前走了几步。她足下的路是一段蜿蜒的山路，这时她正巧转过一个弯，方才挡在她眼前的山头消失在身后，不远处的溪桥村已经隐约可见了。

然而她在看到溪桥村的一瞬，心头重重一沉。

——魔气。

她纵身掠出数丈，追上已经距离溪桥村很近的赵之闻。

赵之闻显然也注意到了笼罩在村庄周围的浓郁黑气。他面色苍白，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拎着酒坛和点心的手上青筋一跳一跳。

他稳住身形，继续大步奔向村口。但下一瞬，他的胸口骤然闪过一道浅色的光，随后他失去意识，扑倒在地。酒坛和点心滚落一旁，埋进野草里面，像被路人遗落的赠礼。

在他倒地的这段时间，村内魔气愈加深重，没有从里面跑出来的人。过了许久，一个黑袍男子骤然出现在不远处。他站在原地，拂了拂衣袖，看着眼前的景象，似是对看到的一切很满意。

他缓缓向村口走去，崔羽落注视着他的背影，轻叹一口气。

之后发生的一切她曾在神女的幻境中见过。

——司徒止进了村庄，将神女的魂魄再次打散，从此村庄内怨鬼长聚，再无安宁。

周围的景象再次变幻，这一次间隔很短。一切再次清晰时，崔羽落发现自己和赵之闻仍在溪桥村外的那一片草地上，只是天上浓云暗卷，无星无月，已是到了深夜。

溪桥村上笼罩着黑雾，却无一丝活气。赵之闻坐起身，跌跌撞撞地向村口走去。

这一次他很顺利地进了村。

入目尽是村民横陈的尸体和不时飘过的厉鬼。厉鬼从他身边掠过时发出尖利的啸声，而赵之闻目光呆滞着看着眼前的一切，机械地向前迈着步子，仿若一个失了魂魄的孤魂野鬼。凉风入骨，他似乎浑然不觉。

离开时还言笑晏晏的村民如今已成了死相凄惨的尸体，不久前还生机盎然的村庄如今已成了厉鬼横行的鬼蜮。赵之闻不敢停下，崔羽落跟着他一直向前，直到他进了先前吃过晚饭的小屋，看到了倒在门前双目圆睁的母亲。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着双手扶起眼前死不瞑目的女人。双手触及到她已然僵硬的身躯，赵之闻似是才惊觉这一切并非一场噩梦。

泪水夺眶而出，他压抑的恸哭扼在喉间，几乎让他上不来气。屋内的小桌上摆放着品相颇佳的饭菜，它们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毫无所知，只是默默地与夜风一起变得冰凉。

过了许久，赵之闻抱着女子的尸身缓缓起身，而后平静地步入卧房，将女人放在榻上。

他目光悲戚地走出屋门，又在厉鬼的啸声中背影孤绝地走向魔气更深处。

他踏入神庙的门，庙内仍然挂着神女像，但他的脚步没有停留，而是径直向后院走去。

后院中飘着好几只面容模糊的鬼，而在他们中间，是一个面容清晰但邪气迫人的身影。

他看着那个背对他的鬼影，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

那个身影似是感受到他的到来，好奇地转过身，微微歪着头看向他。

赵之闻和她对视，片刻后，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释然的笑。

他面容僵硬，被风吹乱的发在身后飘散，仿佛苍老了很多岁。

女鬼秀丽的眉皱起，似是十分困惑。下一瞬，她骤然向前，周遭魔气大盛，仿佛要将赵之闻吞噬。而赵之闻竟微笑着抬起手，像是在拥抱一个暌违已久的故人。

他猝然倒地。

崔羽落看着失去意识的赵之闻，心中想起他们先前刚抵达溪桥村时经历的事情。

那时几人进入了一个因执念而生的幻境，而幻境以人的惶惑为食，若是不能找到离开幻境的方法，便会被幻境不断消耗，直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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