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完了，要掉马了？

兰德打开台灯，昏黄的光晕边缘，一道身影坐在沙发上。

“怎么还没睡？”

“有点睡不着。”

语气中的熟稔顷刻间消散，兰德接了一杯水，随意地应了一声，“哦，这样。”

珀尔深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手指抵唇，片刻的沉默后，他迟疑地问道：“兰德如果……这个世界是虚构的，你会怎么想？”

“嗯？虚构？”兰德懒懒地掀起眼眸，“只要我觉得真实就可以了。”

他的回答没有丝毫迟疑，这份洒脱真叫他自惭形秽。

但，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却逐渐在心底蔓延开来。

珀尔隐匿在黑暗中，目光无声地落在兰德身上，观察着他细微的动作和神情。

在难以言明的瞬间，或许是那陌生的疏离、或许是他动作的散漫。珀尔确信了，他眼前的兰德，与他所熟知的、所喜爱的那个存在……似乎存在着某种难以名状的偏差。

兰德可没有大晚上和这位布莱克伍德家的贵公子探讨哲学的闲情逸致，他走了一半，忽然想起兰笛的叮嘱。他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转而用一种略显生硬的温和语气说道：“早点休息珀尔。”

说完他边走边打了个哈欠。心思敏感？不要对他太冷漠？兰笛未免也太纵容这家伙了。

珀尔独自陷在黑暗里，不自觉地握紧手心。是哪里错了？为什么要欺骗他？无形的、压抑的寂静几乎要将他吞没。不消多久，他倏然起身，毫不留恋地朝光亮处走去。

他向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只不过，黑暗总叫人恍惚，让他不由自主地沉溺于杂乱的思绪中。

珀尔回到客房，推开门来到阳台，仰望着躲避在云朵后的月亮。

“珀尔，布莱克伍德？你怎么还没睡？”

珀尔闻声看去，白·兰笛穿着睡衣站在阳台上惊讶地望向他。他们的房间离得不太远，透过昏暗的灯光，他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还有她卡其条纹的睡衣，中性中带着一丝随性。

“稍微在想一些事情。”

他自嘲般扯了扯嘴角，收回了视线。鬼使神差地也问了她同样的问题。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佯装平静的语气下，我心中却翻起了惊涛骇浪，珀尔他不会还记得那本书的内容吧？这不应该呀……还是说他只是突发奇想？

他知道与否，我不得而知，现下以兰笛的名义我不好更多地探究。停顿了一下，我将这个念头藏在心底，遵循着自己内心的想法回答道。

“我会把我所喜欢的世界当做真实，但……”我仰头望向天空中散发着淡淡光亮的圆月，“我不会放弃寻找真正的真实。”

恰巧这就是我所经历的，这番话大概也能当做我的经验之谈吧。

“如果没有真正的真实呢？”

或许是陌生人的缘故，因此他能毫无顾忌地与她交流。

“珀尔·布……”我时不时提醒自己注意称谓，生怕表现得太过亲切被他觉察到不对。

珀尔微笑着打断了我，“叫我珀尔就好了，兰笛小姐。我和兰德是很好的朋友，我想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么拘谨。”

“嗯，珀尔。”

在昏暗的光线下，白·兰笛和他记忆中兰德的身影再一次重叠了。珀尔怔然地看着她，说不清道不明地、他的心快速地跳跃了两下。是血缘的力量太过强大的缘故吗？他爱屋及乌地对这个陌生的人产生了想要亲近的念头。

我从善如流地补充道：“谢谢，我怕叫错你的名字总有点紧张。”

啊，我可真是天才，顺势圆过了自己叫他名字时那微妙的停顿。

“真不真实又如何呢？”我双手撑在栏杆上，拉伸着身子，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可能是因为我从小就喜欢虚拟的东西吧，我对‘真实性’其实不太敏感。”

“支撑你与世界的联系，其实是你与不同的人、事物之间的羁绊。是他们构筑起了你的世界，自然，他们就是对你而言的‘真实’。啊当然如果你只在意你自己，可能就不会产生这个疑问了，哈哈。”

我笑了声，轻巧地转身看向他，不经意间表露了一丝熟稔。

“所以珀尔，重要的还是你自己，你的羁绊在哪里？想清楚这个问题，你就有答案了。”

我的羁绊吗……

混乱的思绪好像隐隐有了丝明目。

今晚，这位布莱克伍德家的贵公子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啊～”

我挠了挠睡到凌乱头发，闭着眼打了个哈欠。

走廊上却突然多出了一堵不该有的墙，我一时不察撞在了上面。那堵墙温热、富有弹性,在我撞上的瞬间，僵硬了几分。我似乎还嗅到了一抹淡淡的雪松香味。

嗯？

我睁开迷糊的双眼，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琥珀色眼眸。

“兰笛小姐，你还要继续抱下去吗？”

我天！

我这下子是终于清醒过来了，猛地缩回手，踉跄着后退。

珀尔极为绅士在我背后伸出手，稳住我的动作，避免我不小心跌倒。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我讪笑了一下，耳尖因尴尬而泛上一抹微红。

不过没想到珀尔看着瘦瘦的，意外地还挺有料的？身上的肌肉充满了力量感，其实……还挺好抱的，咳咳。

“不会，兰笛小姐你如果喜欢的话可以多抱一会，我不介意的。”

珀尔垂下头，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他的声音压得极地，低沉中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他称呼我的时候，咬字格外清晰而缓慢。

“不……不必了。”

我艰难地拒绝了他，僵硬地找了个话题转移注意力。

“珀尔，你对早餐有什么忌口吗？我和厨师交代一下。”

“没有的，承蒙你关心了，兰笛小姐。”珀尔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

真奇怪，他今天好像对我格外地友善？我是指和昨天对比，昨天那会珀尔还对我十分疏远、爱答不理的。

我懒洋洋地晃到厨房，“萝丝姐，早～今天的早餐是什么？”

萝丝穿着纯棉的围裙，手上打蛋的动作快得几乎要出现残影。她头也不抬地说道：“是小兰笛啊，早。吐司、热牛奶、鸡蛋、煎羊排。”

“那就老样子吧，我今天不要蛋，兰德那份吐司要野莓果酱。”我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给客人准备的那份羊排，记得不要香草，他不喜欢香草的味道。”

珀尔他不喜欢香草，在这个西方背景的世界里，算是较为稀有的挑食了。特别是迷迭香这类味道重的香草，他更是碰都不碰。

交代完毕后，我伸了个懒腰，回房间换掉睡衣后，敲响了兰德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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