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恩断
然而,玥白的确不知能照顾庄斯照什么。
自梧烈离开,他就没同她说过一句话,也不回房休息,就在桂花树下干坐着神游。
玥白端来汤药,他也不喝。
方才是抬头望着花枝,这会儿又低眉盯着地上的落花,一副伤春悲秋的冷寂模样。
“发烧这么难受吗?”
玥白搬来一张石凳,在轮椅旁坐下,“你以前没发过烧吗?都退烧了你怎么还这样难受?”
庄斯照没搭理她,探身去拿那碗汤药。
“都凉了,我拿去热一热。”玥白抢先一步拿过药碗,快步前往厨房。
罗丹娘上前来,试探着问道:“先生,是怕小白跟着那人离开吗?”
偶有几瓣桂花掉落。
落在斯照腿上,他拾起来凝眸看着,忽而喟道:“便是养得再好,开得再盛,也拦不住花飞花谢,因时而落。”
“可我瞧着,小白不愿意跟他走。”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意愿不值一提。”
罗丹娘不语,她深知那柄昭焱神剑的威力,遑论神剑之主。可是先生,先生难得有想要挽留的人吧?
几百年了,从不曾见他为谁停留过。
相识、相交、相知……无不落得头也不回地转身,哪怕对方如何声泪俱下,抑或歇斯底里,都无法让先生改变决定。
要走,要留,全凭他一时心意。
天生腿疾,从未将他困在一隅。她知他向往天地,所以自己主动离开,寻一处固定之所待着,总有一天先生会想起她,来此处小住。
这些年,他不就来了么。
只是,时间过得太快了,快到丹娘还没来得及好好品味,好好陪伴……她有预感,若是小白走了,先生恐怕也不愿久留。
“来了来了,小心烫!”
玥白捧着药碗过来,一路上晃出不少药汤。丹娘瞧了忙接过去,颇有些数落意味道:“都被你洒没了,影响了药效如何是好?”
丹娘拿帕子擦了擦药碗,随后平稳地端给斯照,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小白,要是那人回来强行带你走,你跟他走吗?”
“不走。”
玥白坚定摇头,神色稍显烦躁,她忽而眼睛一亮道,“诶,要不咱们现在动身,去附近找个地方避避?去海里也成啊!”
斯照与丹娘不约而同望向她,这意思是想拉他们一起走?
“好主意!”丹娘立马应声,“先生,我这就去收拾包袱!”
刚迈出去两步,丹娘就听背后“咣当”一声,转头瞧见地上散落着药碗碎片,汤药淌了一地。
“先生,你这是?”
“……”
玥白不禁仰头,望向院落上空。
方才庄斯照将药碗随手往院外抛去,却被无形屏障弹回砸落在地——看来,风胡梧烈离开前,已将整座医庐裹在新结界中,任何生物死物都不得进出,他似乎早就预料到小白会生出逃意。
丹娘会意,立即朝天打出一个水泡。
那水泡飞出两丈高就被挡住,散成水花如雨坠落,丝毫没对结界造成伤害。
“喵了个咪的!”
玥白扶额,她怎么就忘了,她那位长年在冰天雪地中修行的第一任饲主,肩负着号令仙宗守护仙山的使命,她这点小小心思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
可是她不想回不周山啊。
待灵力恢复,她还要去西蜀找铛铛的!
玥白在前庭门前枯坐半夜,直到凉月中天才等到风胡梧烈回来的身影。
他轻轻挥了挥衣袖,轻易就进入结界,而后缓步停在她跟前。梧烈居高临下,弯着唇道:“怎么在此处等我?”
瞧他这副样子,定是诛妖不费吹灰之力。
玥白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外面:“结界怎么回事?”
“结界便是结界。”他道。
“什么叫结界便是结界?”玥白跳起来,“不让进也不让出,你什么意思?是想把我们关起来吗!”
“没有,护你而已。”他坦言。
“骗谁呢!”她不信。
这可恶的结界,让玥白想起当年被丢出不周山,死活无法穿过山境结界回到凤悬宗的事。
凭什么,
凭什么啊?
不周山是你风胡梧烈一个人的吗?凭什么不让我回到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
现在又巴巴地来寻我?
凭什么你想让我回去,我就要回去?凭什么你想怎样就怎样?这座医庐,你特喵地就没有资格封!
梧烈不解地看着眼前女子。
她张牙舞爪的样子,还是同幼时一般可爱,只不过那眼神表情像是骂得很脏的样子。她到底想说什么,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小白,此间事已了。”
“已了?怎么就了了!”
玥白听出他话里意思,忙打断道,“所以那个猫蛊藏身在哪?如何害人的?镇上可还有哪户人家遭殃?你确定那妖孽死透了,不会复活再害人性命?”
面对一连串的疑问,梧烈失笑道:“小白还是这样,对什么都好奇。”
好奇?
这两字对玥白来说可不是什么好词。她被梧烈丢出不周山前,就曾对她说过“小猫不能太好奇”之类的话。
梧烈道:“猫蛊佯作医师藏身镇上刘家,我寻到那处时,刘家院内之人皆已是猫蛊傀儡,内脏尽失。”
医师?
玥白猜想,或许是医庐未开诊期间,替镇上百姓治病的那位“神医”。可既然是害人的猫蛊,又怎会好心替人治病?
为避免这些傀儡离院伤人,梧烈将其当场诛灭。后根据傀儡身上掉落的猫毛气息,捉到了正欲窜逃的猫蛊——一只原身为棕毛黄瞳狸奴,神智已被控制的猫蛊。
“你是说,刘家人全成了傀儡?”
玥白想了想,又道,“可是这些傀儡只来过医庐,并未伤害镇上的百姓?”
“或许,是猫蛊力量不够。”梧烈猜想,毕竟他剑未出鞘,便已将其诛杀。
“也可能是操控猫蛊之人,巫术生疏。”
不知何时,庄斯照也出现在前庭。他摇着轮椅靠近道,“对方能下巫术操控一只猫蛊,将来也可能操控第二只,第三只。阁下既然出自仙门,理应除恶务尽,仅除去一只猫蛊又如何能算‘此间事了’?”
夜色里的医庐前庭,灯影微撞。
白日里,风胡梧烈就注意到这个坐轮椅的青年,看似病弱却气度不凡,不像一介寻常凡俗医者。没记错的话,他就是那一晚小白从海边背走的男子。
如此亲昵,看来相处的时间不短。
“仙门处事,自不必他人提醒。”说罢,梧烈掌心搭上玥白肩膀,语气不似商量,“小白,我已传书宗内弟子,届时会有人前来调查,揪出背后之人。我已离宗数日,需尽快回山,你去收拾一些贴身之物,我在此处等你。”
“等我?”
玥白只觉得无语之时真地会笑,于是拍掉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道,“我说的是人话吧?我说了很多次了我不回去,你听不懂吗?”
“小白你?”
“小白如今已修成人形,有决定自己去留的权利,还请阁下尊重她的意愿。”
庄斯照的话梧烈并不理会,只当玥白是在耍性子,遂攥住她手腕道:“小白,听话。”
“放开,你放开!”
见挣脱不掉,玥白扯着嗓子骂道,“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是我的饲主吧?风胡梧烈,你我饲宠缘分早在百年前,你将我丢出不周山时就断了!别再来烦我好吗?”
“我——”梧烈微怔,松了手,“那如今谁是你的饲主?他吗?”
棕眸扫过庄斯照时,目光里轻微染了些不屑,似乎在审视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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