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25
漆黑的通道仿佛永无尽头,明明身处全泰拉最安全的地方,身旁也有信任的人,博士依然感到一阵不确定和兴奋,鼓动着他那颗日渐沉寂的心脏怦怦直跳,像他第一次搭乘飞船,前往无垠空旷的宇宙中一样。
他第一次走出了巴别塔。
不再是隔着玻璃的远望,众人的尊敬与疏离,眼底的怀疑与试探,不断提醒着人类,他与他们终究是不同的。
断角的萨卡兹对这一带熟悉得很,但他放慢了前进的脚步,面巾下的笑容藏不住,博士跟在他身后的速度越来越慢,人类的眼睛不时被店铺与拥挤的人群所吸引。在淹没他感官的繁杂声音中,萨卡兹们在互相交谈,客人与商贩讨价还价,一群小孩子追逐打闹被大人呵斥,洁白的羽兽在广场上散步,叼走路人撒下的豆子、面包屑。
博士像从没出过远门的小孩一样,对什么都很好奇,人类自知除了入口的食物与美好的回忆,他什么也带不走,索性直奔最热闹的美食街。但他的饭量实在太小太小,许多食物就咬了几口,其他全填进了萨卡兹的肚子。虽然评价不过是简单的几句这个好吃、还行、怪怪的,但平常吃惯了健康配比营养餐的人类吃什么都很开心。
他们在外面待了多久?博士已经记不太清了,直到萨卡兹温和提醒他该回去了,他才惊觉时间居然会过得这么快。在巴别塔的生活每一天都像固定的循环,他在实验室与住所之间两点一线。特蕾西娅会不定期带他去看望福利院的孩子们,他们大多是其他种族的被抛弃的矿石病患者,听说自从他们收养阿米娅之后,这就成了惯例。每一次的外出几乎都有Scout的参与,他早已习惯了狙击手沉默的陪伴。
但有一天他不再沉默,“你好像每天除了实验和手术,没什么其他事情做。”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带他走出巴别塔。
萨卡兹笑着说:“虽然平常很累很辛苦,但偶尔放松下,做点出格的事情,会让你发现生活还是挺美好的。”
但他没有告诉人类的是,所有越过规则以外的事情都会付出相应的代价。博士没有得到任何处理,但再次见到Scout却是一个月后了,萨卡兹不自然的动作和遮盖严实的衣物让博士知道了这一次的“出逃”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尽管狙击手辩解这是他被派去执行一项机密任务负的伤,博士没有戳穿他,那些源石技艺留下的伤痕就像来自魔王的警告,人类的一举一动都会给身边人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分明知道握针的手不会颤抖,针筒里的药物已经通过动物实验,质量指标与稳定性都有翔实的数据支持,博士仍然最后问了一遍。
“你确定吗,Scout?”
“这是你问的第四次了,博士,我非常确定以及肯定。总要有人来测试新一代矿石病药物,我很荣幸成为你的第一个病人,说不定以后还能托你的福,写进教科书里呢。”
也许是萨卡兹乐观的态度感染了他,博士终于不再犹豫,碘酒擦上胳膊,细长的针尖刺入皮肤,“可能会有不良反应,你忍着点。”
博士通过仪器实时监测他的身体各项数据变化,药物起效了,但副作用也同样很明显。狙击手咬着牙硬是忍住了那股烧灼他全身血管的疼痛,他的脸憋得通红,尾巴都在不自觉用力绷直。
博士第一次主动握上萨卡兹的手,他的手掌温暖、宽大有力,虎口因为长期持枪有一层厚厚的茧。直到剧烈的副作用缓慢消退,萨卡兹才意识到被他紧紧攥在掌心的那只手属于博士。他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松开了。
“抱歉,我不自觉就……”
博士摇了摇头,露出疲惫但真心的笑容,“我们成功了,你的血液源石浓度显著性下降,虽然距离真正治愈矿石病还很遥远——但用来应对急性矿石病发作已经足够了。”
“你果然是天才科学家啊,博士。”萨卡兹毫不吝啬称赞的言辞,句句真诚,夸得博士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也要谢谢你,Scout,没有你的一直鼓励的话,我进度不会这么快。”
经过数次迭代后,效果削弱但更加安全稳定的矿石病药物彻底取代了市面上没有多少效果的安慰剂,博士的名字却被隐去了,除了巴别塔的内部人员,没有民众知道前文明学者为此付出的心血与努力。他的存在本身对于卡兹戴尔就是一种禁忌。
“……Scout。”
许久没有提起过的名字,发音和往日别无二致,但浓浓的悲哀与沉痛撕扯开了音节。
Misery瞬间收缩瞳孔,他刹那间想明白了许多事,为什么他们能够顺利进入祭坛核心,为什么他的刀不匹配身体,为什么一路上紧追不放却总是在关键时候克制力量。
除了他的好兄弟,老同事,巴别塔第一狙击手,还能有谁在长久的折磨以后依旧心性坚韧到足以对抗巫术的控制?
但Misery不会掉以轻心。他击飞掉落的长刀,确保疑似Scout的裹骸死士身边没有任何能够伤害到博士的武器,但唯独Scout本身,他突然意识到,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这里最能伤害到博士的东西。
“你们……不该来这里……”他的嗓音含混不清,嘶哑得像声带被砂纸磨过一样,不再像过去记忆里那个年轻、温柔的声音。
博士走到他跟前,表情怔怔的,他的语气破碎而痛苦,“……是谁做的?是特蕾西娅还是特雷西斯?是杜卡雷还是奎萨图什塔?”
他跪坐在地上,仰头注视着人类,眼神柔软深情,黑色绷带覆盖下的嘴像重新学会说话一样,语言从断断续续逐渐恢复流畅,“我,背叛了我们的,魔王,这是我应得的惩罚……真好,还能再看到你眼里重新燃起来的希望,哪怕只是一点点,那我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博士的心头充斥着一股无名的怒火,他握紧了拳头,指甲嵌入掌心,“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Scout!你以为我会对你的擅自决定很高兴!?你以为我会跪下来痛哭流涕感激你的牺牲!?你明明可以活下来——你这个傻子,笨蛋,蠢货!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最不可救药的萨卡兹!”
“……那你又为什么会为我这种萨卡兹流泪呢?”Scout几乎叹息着说道,“如果骂我会让你好受点,尽管骂吧,我认错。”
“但你就是不改,是不是?”博士不需要伸手就能感受到自己眼下涌出的两道温热咸湿的眼泪,他的声音也染上哭腔,“你甚至不愿意在我面前装一下!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不好的?你能活下去,卡兹戴尔也不会失去重要的战争资源,我们三个还能像以前一样,在夜晚畅谈巴别塔欣欣向荣的未来。”
“对不起,博士,”Scout低下头,陈恳道歉,“是我太自私了,我不该擅自死去,也不该擅自想尽办法把你送出巴别塔,更不该自大到认为这样可以完成你的心愿……”
博士扭过头,狠狠擦掉眼泪,因为太过用力,眼下蹭红了一片。Misery沉默不语,但他轻轻捏了捏人类的肩膀给予安慰。
Scout抬起头继续说道:“……我也要跟你说声对不起,我的好兄弟,Misery。尽管这对你来说很突然,但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你是唯一我可以信任、可以放心托付的人,因为我知道我们抱有同样的情感。而且事实也证明,我没选错人,你做得很好,你融化了我留给博士的阴影,就像你一直以来擅长的那样。”
“很烂的比喻,Scout。”一向老好人的Misery这次嘴上毫不留情,“你知道我无意取代你的位置,却还是选择了伤害我们所有人的做法。”
Scout唉声叹气,“唉,我都死过一次了,我的两位最好的朋友,就对我稍微宽容点吧。如果有的选,我当然也想跟你们一起,离开卡兹戴尔,去更远的地方。可惜,从我决心背叛我们的王开始,我就知道这代价会很昂贵,包括支付我的生命,但我不后悔。我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萨卡兹,以我的区区一条命换来做成这么大的事,连Logos这个高贵的女妖王庭之主都做不到的事,你们该为我骄傲才是。”
他的语气轻松,□□遭受的折磨并没有磨损他灵魂中轻飘飘、闪闪发亮的部分,乐观热忱仍然是他性格中的底色。
“没有时间叙旧了,朋友们,按照他们的计划,W和她的小队马上就要赶到这个小镇。走吧,趁Logos的咒文还起效,杀死我,然后离开这里。
“作为萨卡兹,这是我能为我们罪孽深重的族群做出的最后补偿。作为Scout,我很抱歉不能陪伴在你的身边,博士,这是我的遗憾。
“我是属于过去的人,就让我留在过去,而你始终走在未来的道路上,去做出你认为正确的决定吧,你知道我永远不会怪你的。”
金色的咒文从博士的手腕延伸出,圈上面目全非的裹骸死士的脖颈,黑色裹布被照得发亮。被削去双角的萨卡兹最后用眼睛去描画、记住他深爱的人类的脸,那双眼睛里没有怨恨,没有愤懑,没有不满,只有依依不舍的眷恋,命运对他既残酷又垂怜,让他能够在死后再次看到牵挂已久的人,能够彻底死在爱人的手中让死亡都不再那么冰冷可怕。
博士伸出双手,缓慢小心地将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的萨卡兹轻轻拥进怀里。Scout的身躯冰凉,没有一点温度,但博士固执地抱紧了他,将活人的温暖尽数传递过去。
“晚安,Scout,对不起……我爱你。”
咒文收束,巫术缝补起来的□□逐渐干瘪,化为黑色的灰烬,随风消散。博士抱着空荡荡的布条与盔甲,泣不成声。Misery揽过博士的肩膀,轻抚他的背安慰。
“刚刚那个……呃,你们的朋友,说的没错,有一队萨卡兹正在快速接近,最远的监控探头已经能够看到他们。”弗里斯顿小心翼翼说道。
死去的人归于虚无,活着的人还要继续走好脚下的路。
博士没有时间沉浸在悲伤里太久,他们按照原计划找到了合适的车辆,一辆属于雷神工业的运输车,结实耐用,它合金加厚的身板抗下几波源石技艺的轰炸不是问题。
Misery踩死油门,猛打方向盘,车辆轰鸣着一路闯过萨卡兹军队在街道上设下的路障,偶尔还会撞飞几个倒霉的全副武装的萨卡兹士兵,而车身只是轻微掉漆而已。
他们直接沿着主干道,冲向镇外,正面迎上那支萨卡兹小队——
博士用力丢掷出街道路边捡到的的空手榴弹,里面塞着一张纸,画着一个黑色的小兜帽人,旁边是大大的中指。这就足够气歪W的脸了,博士想。
萨卡兹的追兵果然调转方向,冲他们身后追来,源石技艺的爆炸在轮子左右闪烁,像鼓点一样密集,钢化玻璃受到冲击绽开蛛网般的裂缝。博士拽紧了身前唯一一条固定身体的安全带,在爆炸声的间隙嘶吼道:“弗里斯顿!拉特兰那边什么时候才到!?”
“战舰赶到这里起码还要几个小时——但天无绝人之路,附近几公里外有一个拉特兰小队的信号标识,我已经发给他们求救信息了!车上的导航我也设置好了!只要我们,滋滋滋,撑过这十几分钟!”
“这样下去不行……”博士皱眉,他的大脑高速运转,已经开始摇晃和砰砰作响的车身提醒他们,这辆车随时可能因为一个颠簸、一个关键位置的法术流弹而解体,即便是雷神工业的杰作,在狂轰滥炸的法术下依旧显得脆弱不堪。
“博士,”正在开车的Misery出声,他看上去冷静得完全不像正在以快两百码的速度在原野上狂奔的人,握紧方向盘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前面有一片生长期源石簇——”
博士明白他的意思,但这完全是自杀性质的,可身后的炮火已经不容他们有更好的选择了,前方的道路布满迷雾,除了勇敢冲进去,没有人知道迷雾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那里的地形应该足够拖延时间。”博士分析道。
车辆闯入源石的森林,博士几乎立刻从医疗包掏出仅剩的那支应急抑制剂,为了不影响开车扎在萨卡兹的大腿外侧。
环境中的源石浓度陡升,即便刚刚注射过药剂,萨卡兹手腕上的手环依然亮起危险的橙色。他们走的这一步险棋生效了,追在身后的炮火锐减,生长期的不稳定源石就像一个个的不稳定炸药包,爆炸扬起的源石粉尘更是催命的阎王,即便萨卡兹这样一个长期与源石相伴的种族,也没几个能疯到完全不惧源石的威胁。
但前路的危险性一点也不亚于身后的炮火,源石冲出地面,因为爆炸掀起的粉尘互相活性化,几乎每一刻的地形都在剧烈改变,崩裂的岩石与迅速拔高几十米的巨大源石交替收窄道路,身后不断有萨卡兹的惨叫与分不清究竟是急性矿石病发作还是源石爆炸的声音。
“小心——”
博士刚出声,一丛新长出的源石就刺入了磨损严重的轮胎,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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