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深渊之光

海底裂缝比蓝汐记忆中扩大了至少三倍。

从海面下潜的途中，她就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饥饿感。曾经只是细微的裂痕，现在已变成一道横亘海底的狰狞伤口，边缘不规则地撕裂着，如同被强行撑开的野兽嘴巴。裂缝中不断涌出黑雾，所到之处珊瑚石化，鱼群溃散。

"诸神在上..."艾德里安通过蓝汐给他的水呼吸耳环说道，"它比黑岩城时又强大了。"

格鲁克紧紧抓着艾德里安的袍子，小脸煞白："地精...地精不喜欢这里。"

蓝汐握紧潮汐之刃，感受着赛琳娜在武器中的轻微脉动，给自己增添一丝勇气。他们停在一块高耸的礁石上，俯瞰着不远处的裂缝。那里已经聚集了大量海蛇族战士，正在进行某种黑暗仪式。

"它们在加速提亚马特的苏醒，"蓝汐低声道，"我们必须先清除那些仪式点。"

艾德里安检查了一下手臂上的纹路——自从接近裂缝，那些金银螺旋就变得异常活跃，几乎像是在与什么无形的东西交流。"我可以制造分散注意力的爆炸，你们趁机——"

他突然僵住，双眼翻白，身体剧烈抽搐。纹路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完全盖过了银蓝部分。

"艾德里安！"蓝汐急忙扶住他，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魔导师悬浮在水中，四肢不自然地伸展，嘴巴张开到几乎撕裂的程度。一个不属于他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那是无数声音的混合体，既像婴儿啼哭又像金属摩擦：

"钥匙...终于回家了...我们等你太久了..."

格鲁克吓得躲到礁石后面："虚空低语者！它控制了火人先生！"

蓝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女神记忆迅速翻找应对方案。她举起潮汐之刃："离开他的身体！"

"哦？小女神命令我？"那个恐怖的声音嘲笑道，"但他是我的，从一开始就是。他的祖先是我亲手培育的，血脉中流淌着我的祝福。每一代都在为这一刻准备——成为完美的钥匙，打开提亚马特的最终牢笼。"

艾德里安的身体旋转了一圈，手臂上的纹路开始像活物般蠕动："你以为你们的相遇是偶然？是我引导他研究空间魔法，是我让他'意外'引发海啸，更是我让你们相识...因为只有女神转世的力量，才能让他承受完整的钥匙之力！"

蓝汐感到一阵恶寒。所有片段突然拼合——艾德里安的魔法天赋，他对空间魔法的痴迷，甚至他对她的莫名信任...都是被精心设计的。

"不，"她咬牙道，"我会救他。赛琳娜！"

潮汐之刃中的武器精灵立刻响应，戟尖射出一道蓝光直击艾德里安胸口。魔导师发出一声惨叫，虚空低语者的声音暂时中断。他像断线木偶般坠落，蓝汐迅速游过去接住。

"艾德里安！醒醒！"

魔导师的紫罗兰色眼睛缓缓聚焦，充满痛苦："蓝...汐...它在我的脑海里...一直...都在..."

"坚持住，"蓝汐将额头贴在他的前额，调用最纯净的女神之力注入他的体内，"我不会让它带走你。"

艾德里安挣扎着摇头："不行...太危险...它会通过连接...感染你..."

蓝汐已经做出了决定。她从女神记忆中找出一项禁忌术法——灵魂分割。这是极其危险的举动，但此刻别无选择。

"格鲁克，"她头也不回地命令，"把生命精华给我。"

小地精颤抖着递来女王给的小瓶。蓝汐喝下一半，然后将剩余的全部倒在艾德里安手臂的纹路上。生命精华与纹路接触时发出嘶嘶声，暂时抑制了红光的蔓延。

"听我说，"蓝汐紧握艾德里安的手，"我要将一部分灵魂植入你的魔法回路。这会暂时填补虚空低语者侵蚀的空隙，给你争取控制权。但过程...会很痛苦。"

艾德里安虚弱地点头："做...吧..."

蓝汐深吸一口气，开始吟唱最古老的海洋咒语。她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唯有心脏位置凝聚出一颗璀璨的蓝宝石般的光点。随着咒语进行，光点一分为二，较小的那部分缓缓移向艾德里安。

"以海洋之名，"蓝汐的声音带着双重回响，"以女神之血，我自愿分割灵魂，守护应守护之人。"

较小的光点融入艾德里安胸口。刹那间，魔导师弓起身体，发出无声的尖叫。他手臂上的纹路疯狂闪烁，红色与蓝色激烈交锋，最终稳定成一种新的形态——红蓝交织的螺旋中加入了银丝，形成三色能量流。

蓝汐则因灵魂分割而虚弱不堪，半透明的身体几乎消散。格鲁克急忙扶住她："公主！你还好吗？"

"暂时...没事..."她勉强回答，看着艾德里安慢慢恢复意识。

魔导师睁开眼，瞳孔现在带着一丝蓝汐的海洋色彩："它...被压制了。但不会太久。"他看向蓝汐，震惊于她的虚弱，"你做了什么？"

"争取时间，"蓝汐试图站起来，却差点跌倒，"现在我们必须抓紧。你的状态能战斗吗？"

艾德里安握了握拳，三色能量在指尖流转："奇怪的是...从未这么好过。你的灵魂碎片填补了被侵蚀的部分。"他帮助蓝汐站稳，"但代价是什么？"

蓝汐没有回答，只是举起潮汐之刃："格鲁克，你留在这里。如果看到黑雾突然大量涌出...就用莉拉娜教你的方法联系精灵女王。"

小地精倔强地摇头："地精也帮忙！地精有...有这个！"他从包里掏出一颗发光的橡果——生命之树的果实，"女王偷偷给的。说在关键时刻用。"

蓝汐想反对，但时间紧迫。海蛇族的仪式已经进入高潮，裂缝中的黑雾越来越浓。她最终点头："跟紧我们。"

三人向裂缝进发。艾德里安打头阵，双手绘制出复杂的魔法阵，三色能量形成一道屏障隐藏他们的行踪。蓝汐紧随其后，潮汐之刃随时准备发动攻击。格鲁克则抱着橡果，紧张地左顾右盼。

第一个仪式点由五名海蛇族祭司围绕一个黑水晶祭坛组成。艾德里安悄无声息地布下静音结界，蓝汐则用潮汐之刃召唤出一股精准的水流，将五名祭司同时击昏。格鲁克迅速游过去，用随身小刀破坏了祭坛上的符文。

"第一个搞定！"小地精得意地报告。

他们如法炮制，连续破坏了四个外围仪式点。但随着接近中央主祭坛，阻力骤然增加。这里的黑雾几乎实体化，形成粘稠的屏障。更糟的是，主祭坛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莫里斯大师，蓝汐曾经的导师，现在双眼漆黑，皮肤上爬满与艾德里安类似的纹路。

"叛徒..."蓝汐咬牙道。

"蓝汐公主，"莫里斯的声音已经不属于人类，"或者说，艾琉娜女神。我们等你很久了。"

艾德里安直接发动攻击，三色能量如闪电般射出。莫里斯——或者说占据他身体的虚空低语者分身——轻松挥手挡下。

"钥匙，你还在抵抗？"它讥笑道，"看看你的手臂。我的印记永远无法真正清除。"

确实，艾德里安的纹路又开始泛红。他咬牙坚持："足够坚持到消灭你。"

蓝汐不废话，直接举起潮汐之刃："赛琳娜，现在！"

武器精灵应声而出，潮汐之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蓝汐将其掷向主祭坛，赛琳娜操控着武器在空中划出完美弧线，直击黑水晶核心。

"不！"莫里斯尖叫着试图阻挡，但为时已晚。

潮汐之刃刺入黑水晶，引发连锁爆炸。所有仪式点同时亮起刺目蓝光，然后一个接一个熄灭。莫里斯的身体在能量冲击中崩解，化为黑雾消散。

但胜利是短暂的。裂缝深处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整个海底剧烈震动。

"它醒了！"格鲁克尖叫，"提亚马特醒了！"

裂缝边缘开始崩塌，一个庞大的黑影从中缓缓升起。首先是爪子——每个都有一座宫殿大小，然后是覆盖着鳞片和珊瑚的躯体，最后是那颗恐怖的头颅：形似巨龙却长着无数触须，中央一只巨大的独眼，瞳孔是熟悉的漩涡状。

"母...亲..."提亚马特的声音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回荡，"你回来...完成...仪式..."

蓝汐感到一阵眩晕，女神记忆再次涌现——她看到自己前世站在同样的地方，不是封印，而是在进行某种仪式...一个被刻意从记忆中抹去的仪式。

"不..."她喃喃自语，"我做了什么..."

艾德里安拉住她："蓝汐！专注！它出来了！"

提亚马特已经完全脱离裂缝，身躯之大遮蔽了整个海域上方的光线。它每动一下都会引发海底地震，附近的礁石纷纷崩塌。

"赛琳娜！"蓝汐呼唤武器精灵，"最大功率！"

潮汐之刃飞回她手中，光芒更盛。艾德里安则开始构建一个复杂的魔法阵，三色能量形成立体结构。格鲁克紧张地握着生命之树果实，不知该如何帮忙。

"母亲..."提亚马特伸出爪子，"拥抱...我..."

蓝汐鼓起全部勇气，冲向那个怪物。潮汐之刃在接触爪子的瞬间爆发出刺目光芒，赛琳娜全力释放净化能量。提亚马特发出痛苦嚎叫，收回爪子，但伤口很快被黑雾修复。

"没效果！"艾德里安大喊，"需要更强力的攻击！"

他完成魔法阵，将其推向提亚马特。魔法阵在怪物胸前扩大，三色能量如锁链般缠绕。提亚马特暂时被困住，挣扎着咆哮。

蓝汐游回伙伴身边："常规攻击没用。我需要进入它的意识...弄清楚那个被抹去的仪式。"

"太危险了！"艾德里安反对，"如果它吞噬你的意识..."

"没有选择，"蓝汐看向格鲁克，"橡果给我。"

小地精递过生命之树果实："能帮什么？"

"如果我失去自我...用这个唤醒我。"蓝汐深吸一口气，"艾德里安，给我争取时间。"

不等回答，她将果实含在口中，双手握住潮汐之刃，将尖端对准自己额头。赛琳娜理解她的意图，引导武器建立精神桥梁。

"带我进去，"蓝汐命令道。

刹那间，她的意识被抽离身体，沿着一条黑暗通道飞速前进，最终坠入提亚马特的意识空间。

这里是一片扭曲的海洋，天空是倒悬的深渊。蓝汐站在水面上，面前是一个巨大但残缺的影像——半是美丽人鱼半是狰狞怪兽的生物，用悲伤的眼神看着她。

"母亲...为什么抛弃我？"影像问道，声音中充满孩童般的委屈。

蓝汐突然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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