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梦醒
儋州城外的积雪全部悄悄融化，露出褐色的土地，河边的柳树也早已落满了翠叶，新一年的春天正式来临。
在刺史府的那场混战匆匆而来，又随着最后一丝寒意匆匆离去。只是惊恐了几日，儋州百姓又恢复了原先的生活。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锦缎披风被人收起，一身墨蓝色银纹劲装的周砚之走了进来。
这样亮眼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倒是比他穿玄色衣衫的时候少了几分冷酷，看起来更好相处一些。
今天天气好，房间内的窗户半开着。
屋外的微风越过窗棂进到屋内，带来春日的气息，榻上挂着的银铃随风轻轻晃动，发出声声动听的脆响。
周砚之循着铃声转入内室，倚在屏风上看着依旧躺在榻上的人。
她老老实实地躺着，一张脸小小的，两扇长睫静静的在下眼睑上投下两道暗影，安安静静的，模样是说不出的乖巧。
他拉过一张椅子在榻边坐下，用手抚了抚她的额头，轻轻松了口气，很正常，不烫。
看着依旧沉睡的解相思，周砚之又帮她掖了掖被子，目光扫过她红润的面色，声音格外耐心，“春天到了，外面的景色很漂亮，你不起来看看吗？”
无人应答，除了床帏上挂着的银铃轻轻响动，屋内依旧一片寂静。
周砚之眨了眨眼，唇角噙着的笑慢慢平下去，眼尾渐渐泛上一抹红。
请来的大夫说，那一剑，伤及心脉。
这些天，虽然她的气息越来越平稳，心口的伤处也开始结痂，人却总是沉睡着，对外界做不出一点回应。
像她这种情况，如果能醒来当然是最好的了，若是醒不来，那便一生都是这副模样了。
无知无觉，却又活着，做个活死人。
见过她在京中潇洒恣意的样子，周砚之闭了下眼，她这般热闹的人，应当也是不喜欢做个“活死人”吧？
那样实在太孤独了。
牵过她的手，在上边轻轻落下一吻，周砚之就这么拉着她的手，微微靠在架子床边睡着了。
他睡得很沉，这两天他们一直在处理北地这边的事情，外加准备回京，已经很久没睡个好觉了。
此刻他眼下也已经浮现出沉沉乌色，饶是换了一身亮眼的衣服，又整理了面容，看起来却仍然憔悴至极。
解相思醒来的时候，周砚之还没醒。
右手传来的温度不容忽视，她微微转头，看到的便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覆在上面。
再转头抬眸，映入眼帘的便是周砚之的睡颜。
男人皮相骨相极佳，即便闭着眼，仍旧一副光风霁月模样，面容更是说不出的清俊疏朗。
在生死境里走了一遭，解相思莫名的越发喜欢面前的人。身体被长剑贯穿的那一刹，她最先想到的竟然不是哥哥，而是他。
她想到了在京中和他争锋相对，却欢欣愉悦的画面，想到了重生后在城门一见惊鸿的初见，想到了在杨府中他抱着她不放手……
那一刻，她想，她应该说错了，她不是只有一点喜欢他，是很喜欢。
床幔轻晃，铃声遥遥。
解相思忽然笑了。
她前世作为萧颜时没有喜欢什么人，但她作为解相思时，喜欢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不知梦到了什么，他的眉心轻轻皱着，怕他这样睡着不舒服，解相思将自己被牵着的手轻轻抽出，准备下榻让人将他安置好。
方才动了动，手腕却忽然被人紧紧攥住，周砚之猛地睁开眼，眼中满是警惕，“谁？！”
解相思失笑，“是我。”
她眸中含笑地望向他，“你说的，春天到了。”
春天到了，她不想错过美景，所以，她就醒了。
……
解相思醒了的消息如同不多时便传遍整个景府。
萧将声是第一个赶来的，见到虽然带着些病弱感，可的的确确睁了眼的解相思，他很没出息的红了眼眶。
刚想快步上前摸摸自家妹妹的头，却又想到什么，硬生生止步在珠帘外，拱手行礼道：“听闻姑娘醒了，在下特来看望，另外，多谢姑娘当日的救命之恩。”
知道他为什么止步，解相思心中无奈，不就是怕周砚之怀疑吗？可这样一来，不是更容易引起他的怀疑吗？
轻轻咳了咳，她温声道：“不必客气，萧少帅乃是抗击北夷的英雄，能救萧少帅，也是我的荣幸。”
周砚之：“……”
不只是她，周砚之也感觉有些好笑，那日他俩争执该不该一起进京的时候，他难道没想过他会怀疑吗？
此刻再装，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不过，既然两兄妹都没有暴露关系的想法，他倒也没必要说出来惹得两人都不快。
想来兄妹俩有话要说，他留在这不太方便，便朝解相思温声道：“你刚醒，我去吩咐厨房做点清粥小菜。”
他主动离开，解相思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忙点头，“谢谢表哥。”
看着她眼里毫不掩饰的亮光，周砚之失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后转身离去。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轻轻合上。
听着脚步声渐远，萧将声快步上前，在解相思逐渐泛上水色的眸子中，给了她一个大大的——
爆栗！
等着萧将声夸奖的解相思：“……”
这回不用酝酿，头顶真真切切的疼痛直接让她落了泪，一边揉着脑袋，解相思一边委屈抬头，问道：“哥哥为什么打我？”
可下一刻，她整个人又被人像抱着什么珍贵的宝物一样，紧紧地抱在怀里。
她揉头的动作一顿，不是因为尴尬或是什么别的，而是因为，她感觉到从头顶砸下来的，连续不断的水珠。
还有那……被刻意压制的呜咽。
“哥哥在哭。”
忽然的，解相思脑中涌现出这个想法。
解相思忽然觉得有些无措，萧将声的眼泪，一颗颗的，重重地砸在她的手背上，明明温热的触感，却莫名烫得她手疼。
半晌，她动了动，抬起手去碰萧将声的下巴，果不其然，入手便是一片湿漉漉的感觉。
那是他的泪。
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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