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海域秣妖(七）

千渊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默然咽了咽口水，撤开了话题：“不知师妹怎会出现在海底，难不成也是来寻明月夜光的么？”

霁薇眼睫微垂，神思还停留在担忧之中，自然没有注意到他低声说的话。

见她神色紧绷，眉间蹙起，千渊转眸望了眼不远处的秣妖，笑着开解道：“噢，不必担心。这秣妖似乎也没什么恶意，等到我灵力恢复，咱们便好脱身了。”

“嗯。”霁薇似是有些敷衍地应了一声。

她这般严肃，千渊也不知道霁薇心里在想什么，便只好端坐在一旁，目光有意无意地四处扫量。

为了渡劫更为稳妥，他花了重金买下法宝只求能在海底寻到明月夜光。

可谁知不但明月夜光没找到，法宝也被那条海蛇抢走，不知丢在了何处。

“唉。”他悄声叹了口气，略微萎靡下身子，而腰间忽感一紧，密密麻麻的刺痛感攀上脊背，令他下意识地挺起腰板。

海底幽光映射在红珊瑚上，一抹微弱的红光照在他两颊上，陡然为他添了几分血色。

千渊抬起温热的手掌覆在脸上，突然觉得海底的气温有些闷热。

感受着束缚在腰间的绑带，莫名的羞耻感涌上他的心头。

真没用，竟然让人家姑娘……哎呀！

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了一句，连同表情都变得有些难堪。

千渊神思不宁，越是想忘却想冷静，心境就越是迷乱，导致他四处乱瞟的目光却不敢有一瞬注意到身侧的女孩。

霁薇满腹担忧，看向秣妖滑腻腻般令人恶心的鳞片时，倏然动了神器的心思。

可这念头方一出现便被她急忙打消。

她全身已无灵力，何况现下她处在何等环境中也尚未知晓，调动神器这等麻烦，她付不起代价。

但难不成她真等千渊灵力恢复么？

到时候自己会不会和他一样，被秣妖打伤，那她的魂体岂不是要消散？

这次可没有还魂香供她使用，就连她自己能撑多久，都是未知。

霁薇神情淡淡，目光转而看向千渊，终于开了口：“千渊师兄，你的灵力……”

“那是……水帘蚌！它怎么会在那里？”然而，千渊却像是被什么惊到了。

他诧异地睁大双眼，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打断了霁薇原本想要继续询问的话。

见他神色突然严肃，霁薇纳闷地顺着视线望去。

沉睡在不远处的秣妖身形早已悄然变动，湿滑的鳞片在交缠摩擦中发出细微的声响，堆积如山的层层尾巴一点点撤去，露出蚌壳一截雪白的影子。

秣妖身躯庞大，常将喜爱之物紧紧卷在腹下，看来这蚌壳对它而言颇为重要。

昏暗中，缠着的尾巴全部撤去，庞然大物般的蚌壳裸露其中，但在秣妖尾巴的圈禁下，它却显得格外普通，似乎只是秣妖身躯中的一小部分。

眼看着水帘蚌要被秣妖带走，千渊再也坐不下去，指尖旋即凝结灵力，隔空画符，眨眼间便唤出一道坚硬如铁的人形灵体。

下一瞬，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与人形灵体换了方位，尖锐的倒刺瞬间穿进铜铁的身躯里。

霁薇讶异地看着他的动作，表情欲言又止。

千渊皱了皱脸，勉强地朝她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去就回。”

“诶！”

霁薇本欲抬手抓住他的衣摆，却不成想扑了个空。

千渊说罢，便毫不犹豫地抬脚离去，徒留霁薇一人在幽暗中，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没进黑暗。

周遭再度寂静下来，安静地就像这里从未发生过任何事。

指尖凝结微弱灵力勉强驱散了黑暗，千渊循着鳞片摩擦的痕迹踱步而出，一路疾行企图跟上秣妖的步伐，然而不过走了半刻钟，却陡然失去了方向。

地上摩擦的痕迹变得杂乱无章，全然乱了套。

他只得停下步子，迷茫又着急地观察着四周，目光紧盯地上紊乱的痕迹。

此刻他孤身处在漆黑海底，徐徐清风从远处吹来，落进耳畔倒像是海底低沉的哀吼，一丝寒意冷不丁地爬上他的肩头，令他不由得耸了耸肩。

微弱的金光在指尖轻轻摇曳，千渊蹲下身来，手指朝下，寸寸金光照亮地面。

他向后望了眼秣妖一路而来留下的踪迹，目光缓缓游移，最后停留在前方无尽的黑暗中。

海底清风吹起他垂落胸前的棕发，发丝被风卷起，似是海浪般起伏。

千渊站起身，轻吐一口气，凭借内心的直觉向前迈了几步，随后掌心凝结灵力，一道金光霎时间冲进黑暗，绚烂如烟花绽放，光芒转瞬即逝间，千渊不设防地瞳孔一震，看清了周遭的一切。

无数只如同泡沫般的圆形屏障散落在海底的各个角落，通体黄青的巨型海蛇盘旋其中，密豆遍布的头颅上双眸紧闭，沉闷的低吼声从泡沫中溢出，像是它们沉睡时的梦呓。

饶是活了这么多年，千渊仍旧被此情此景震得惊惧不已，双腿仿佛被灌了铅般沉重，竟无法挪动半分，甚至连呼吸都凝滞了半刻。

他这是……闯进了秣妖的老巢了！

脑海中霎时间闪过这个念头，千渊连忙隐去指尖的灵力，身体瞬间与黑暗融为一体，安静得没有任何声响。

他站在原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中闪过无数个解决之法。

要么，他乖乖回去，等灵力彻底恢复赶紧逃命；要么，他不怕死一遭，在这些球里找一找水帘蚌，只要感知到他足够的灵力，水帘蚌便会回到他身边，到时候便可以顺利脱身，跟着那条红禅锦寻到明月夜光。

于黑暗中，千渊下意识地睁大双眼，心中挣扎着每种可能性的利弊。

一时之间，他竟有些遗憾。

明明他只差一步，只要跟紧红禅锦就能找到明月夜光，只差一步，他就可以安稳渡劫，增加筹码。

可谁知半路突然杀出一条通体青绿的海蛇，不但将他打伤，还夺走了水帘蚌，为此……自己还欠下了一份情债。

思及此，千渊将垂在袖间的双手紧紧握了握，猛地吸了口气，旋即摒除其他杂念，下定了主意。

自然无为，顺应天道，他放不下对明月夜光的渴求，这便是他的劫，也是他的道。

不管怎么样，他必须要直面自己的欲望。

有了这股决心，内心隐约的胆怯于此刻全然埋没。

千渊瞳孔微阖，随即凝结丹田灵力，金光不易察觉地涌向四周，形成丝丝脉络，与他建立起关系。

千渊在原地分散神识，仔细感知着能与他反馈的东西。

借由灵力，他看到泡沫遍布百里，其形大小不一，而他正处在入口，身后偌大的珊瑚群令它们无法靠近一寸，两者莫名成了掣肘的存在。

再向里走，他看见数条飘动的泡沫里，盘踞着身形弱小的青绿蛇身，它们的头颅上还并未有可怖的密豆，好像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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