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天子之怒
奉天殿内,死寂如渊。
初冬的晨光穿透殿门,却化不开满殿的寒意。皇帝高踞龙椅,玄色龙袍衬得面色阴沉,目光如淬冰的刀锋,刮过阶下噤若寒蝉的百官。
冯德全尖细颤抖的声音刚刚宣读完并州八百里加急军报。
“都听清了?”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冰冷,在空旷大殿中回荡。
无人应答。群臣垂首,冷汗浸鬓,空气凝重得令人窒息。
“朕之大乾!”皇帝猛地一拍御案,惊雷般的巨响炸开,“立国百载,何曾有过——”
他声音陡然拔高,裹挟滔天怒焰,“堂堂皇子,竟在我大乾境内,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
“荒唐!荒谬!”皇帝胸膛起伏,厉目扫视全场,“此此非仅康王之祸,更是对大乾江山、对朕的挑衅!是将天家颜面踩在泥泞之中!”
死寂更甚。无人敢抬头触其锋芒。
皇帝的目光最终钉在刑部班列:“齐元!”
刑部侍郎齐元浑身剧震,踉跄出列,扑通跪倒:“微…微臣在!”声音抖不成调。
“朕命你为钦差大臣,总揽此案!”皇帝声音斩钉截铁,“赐尚方剑,对地方州官,有先斩后奏之权!”
圣谕如惊雷,满殿悚然。齐元骇得面无人色。
皇帝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掠过前排那抹明黄身影。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疑虑,更有帝王对权力失衡的深深警觉。
“即刻启程,奔赴忻州!挖地三尺,找出康王,揪出黑手!”他声音陡然加重,如重锤击心,“限期三个月!逾时——提头来见!”
“微臣遵旨!万死不辞!”齐元嘶声叩首,抖如筛糠地退回班列。
殿内气氛压抑至极。皇帝目光转向户部班列之首:“崔尚书。”
崔健深吸气,强压悲恸出列:“臣在。”
看着康王的亲舅父,皇帝脸上怒意稍褪,染上疲惫,长长叹息一声:“贵妃...听闻翊儿失踪,悲恸病倒...药石难进...”
他声音低沉下来,“你回去,让贵妃姊妹入宫劝慰...告诉她,翊儿定会平安归来,保重身体,勿要哀伤过甚。”
这番话,既是安抚崔氏一族,亦是昭示皇家对贵妃的恩眷未绝。
“臣...遵旨!叩谢陛下天恩!”崔健深深一揖到底,喉头哽咽。
皇帝疲惫闭眼,抬手揉额。冯德全会意,用尽全力尖声高唱:“退——朝——!”
尖声划破死寂。百官如蒙大赦,齐齐躬身山呼万岁,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
......
沉重的殿门在身后缓缓阖上,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初冬寒风吹散朝臣额角的冷汗。
广场上响起一片压抑的低叹。官员们三三两两聚拢,声音压得极低:
“康王殿下竟在忻州......”
“陛下雷霆之怒......齐侍郎此去怕要刮腥风血雨......”
“先斩后奏......形势要大变天了!”
无数目光投向那抹明黄身影——太子谢承衍步履沉稳,仿佛朝堂风波与他无关。
几名官员交换眼色,快步追上。户部郎官深揖:“殿下辛苦!幸有殿下坐镇,我等方安!”
谢承衍转身,温雅依旧:“为国分忧,乃孤之本分。陛下忧心康王,我等更需恪尽职守,安守本分。”
他在“安守本分”上稍重语气。几人心中一凛,连连称是:“殿下教诲的是!”
谢承衍颔首离去,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讥诮。
......
踏入东宫书房,谢承衍周身从容尽褪,显露出志得意满的松弛。
“殿下,”谋士周汝成上前行礼,面带忧色,“陛下赐齐元‘先斩后奏’之权,远超预料!此人刚直不阿,若被他查到蛛丝马迹……”
谢承衍笑意更深,转身背光而立,眼中亮得惊人:“父皇越是急躁大动干戈,越说明——他已慌了。康王废棋,彻底打破他苦心维持的平衡,局面已脱离他的掌控。”
他踱至书案后坐下,指尖轻敲桌面:“雷霆手段?此乃图穷匕见,是父皇无计可施的破釜沉舟!若非手中无牌,岂会将生杀大权予非心腹之臣?”
周汝成眼中忧色渐褪,化为精光:“殿下高见!陛下此举实则强弩之末,显露疲态?”
“正是!”谢承衍身体微倾,烛光将他的影子投在书架上,“父皇在赌,赌齐元能压下众口,赌孤会被吓住自乱阵脚。
他端起茶盏摩挲杯壁,唇边勾起胜券在握的冷笑,目光似穿透宫墙:“父皇,这盘棋您执黑先行数十年。如今中盘乱局…”
声音轻如羽毛却重若千钧,“您亲手扶持的猛虎爪牙已断,下一步,您如何落子?”
“孤,拭目以待。”
书房重归寂静,窗外寒风呼啸,唯谢承衍眼中寒星愈亮,无声昭示着风暴酝酿。
......
当日下了朝,皇帝刚从御书房出来,便瞧见谢承霄孤身跪在白玉阶前。寒风掠过,吹得他衣袍翻飞,却仍挺直脊背,一动不动。
不知谢承霄究竟触了什么忌讳,皇帝眸光一沉,冷声道:“跟朕进来。”
养心殿内,檀香袅袅,却掩不住帝王震怒。皇帝斥责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刺得人脊背生寒。谢承霄垂首跪着,始终未发一言。
末了,皇帝一挥手,罚了他一个月的禁足。
——可比起康王失踪的风波,这点小事,连浪花都算不上,转眼便被淹没在朝堂的暗流之中。
......
翌日,东宫。
谋士周汝成垂手侍立,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请示的意味:“殿下,齐元今日出发,路上……我们是否要‘关照’一二?”
“不必。”
谢承衍指尖拈起一枚温润的黑玉棋子,缓缓落下,“父皇此番震怒,赐下'先斩后奏'之权,已是破釜沉舟。此刻若在路上动手脚,痕迹太明,无异于火上浇油,把他逼到墙角。”
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冷酷的笑意,“逼急了,兔子也会咬人,何况......是龙?”
周汝成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太子的深意——皇帝此刻如同绷紧的弓弦,任何多余的刺激都可能引发不可测的反弹。
他躬身道:“殿下英明,是属下思虑不周。”
“路,”谢承衍指尖沿着棋盘纵横的纹路划过,语气悠然却字字千钧,“要一步一步走。”
他拈起另一枚白子,悬在棋盘上空,“棋,更要一颗一颗下。急不得,也乱不得。”
那枚白子最终轻轻点在棋盘中心天元之位,动作从容不迫,带着掌控全局的笃定。
周汝成看着那枚落定的天元子,眼神微亮:“殿下布局深远,属下佩服。那......北狄那边?”
谢承衍端起手边的茶盏,揭开盖子,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寒光。
“让他们继续在忻州境内‘活动’。”
他轻轻抿了一口,“动静,不妨再大些。至于这位齐大人......能不能‘碰得过’那些悍勇的北狄铁骑,能不能活着把康王……或者说,把真相带回来,就要看他的本事和造化了。”
“属下明白!”周汝成心领神会,眼中精光闪烁。
太子这是在借刀杀人!用北狄这把锋利的刀,去试探、消耗甚至可能直接抹掉齐元这个麻烦,同时将水搅得更浑,让康王“失踪”的真相彻底湮灭于混乱之中。
而他,稳坐高台,坐收渔利。
......
晨光初现,朱雀大街尚在沉睡,却被沉重的车轮轰鸣撕裂。
“钦差办案!肃静避让!”
金吾卫的呼喝如滚雷。玄黑獬豸旌旗猎猎,簇拥着四匹黑马拉动的威严轺车,如同移动的堡垒。
齐元并未乘车。他端坐于一匹通体黝黑、四蹄踏雪的神骏之上,身姿挺拔如枪。
初冬寒气凝结眉梢,玄色大氅下绛紫蟒袍加身,腰悬朴素却震慑人心的尚方宝剑。
沉重的马蹄声与甲叶铿锵宣告着帝国的意志,行人无不仓皇避让。
皇帝“提头来见”的死令如烙印灼心,他目光如鹰隼,死死钉在通往忻州的官道尽头,脊背孤峭如刺破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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