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卖酒
孟家来了状元郎,除了小女儿孟流光因感染风寒,被甘妈妈照料着早早睡下外,其余人等听到动静后都去了正厅迎接。
此时的孟家非同昔比,没有前呼后拥的仆人伺候,也无像样的茶水招待,唯有两个一老一少两个男仆侍立在侧,很是寒酸。
众人分宾主坐定,便见屋里正中央立着的黄铜暖炉里,烧着黏黏糊糊的银丝碳。
那碳是去岁剩下的,经过一年的风雨,表里潮湿不一,时不时地升腾起一律浓厚白烟,火星时隐时现。
望着股股烟流,李素脸上有些僵硬,唯恐慢待了客人。
好在双方都视对方为恩人,只客气端方地叙问寒温,表达珍重保养身子的关心情谊。
本来两家一官一商,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不过为着陆家救过孟家人的命,孟家又为了陆家人的声誉丢了一条命,两家人才有了牵扯。
等双方都把各自的近况委婉表叙过后,话头自然而然地扯到即将到来的宋夏灵州之战上了,气氛陡然凝重起来。
人人脸上都生出寒霜,李素喟叹不已,徐柳两只眼睛盯着脚下一块方砖不语,他倒是想破口大骂,但因不合时宜。只得作罢。
小郎君本就是个冰棱子,倒无所谓表情有无更加低沉。
孟溪舟撇了撇嘴,偷眼瞧陆隐了无生气的面庞,她不信人生来就满脸死气,他十七岁成为状元郎,要说没有意气风发的时候,谁信呢!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当是汴京城里的胜景。眼下暮气沉沉,是母亲早亡、父兄接连离世等种种不幸打击造成的吧。
在心里狠狠叹息几回,柔肠百转。别说,状元郎模样真个儿极好,可惜世事无常,被作践到这般潦草地步,徐叔说钦慕他的京城贵女不计其数,哎,那么便是说要有无数的少女伤心流泪了。
可惜。
真是可惜。
陆隐撇了一眼静静立在自己母亲身旁的孟溪舟,白皙生光的小脸上,一双忽闪忽闪的眼睛比浸在水里的宝石还要亮,月光一照,温润可爱,但不知为何作出一忽儿严肃、一忽儿浅笑的表情。
当他从李素口中得知孟家要捐上等的羊羔酒四百坛,且即将离开秦州城的时候,便明白了那笑意,小娘子聪明过人,怕是不想捐,是要卖给他吧!
想起她看他如见财神爷的目光,陆隐感叹她这份心计终究要落空了。
话到此事,孟溪舟抓住话头,柔声问道:“陆郎君,可否请问,刺史大人何时派人到永州和利州押运军需呢?”
来了。这小娘子难道打的是军需的主意,胆子忒大,想孟棠舍命报恩,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他的女儿怎会如此狭隘肤浅。
一时有些恼怒,幸而他脸上本就惨白无光,便是多添上一道发青的不满惆怅情绪,别人也体察不到,顶多认为他一路奔波劳累,以至于脸色发青。
往好处想,也算是他喜怒不形于色了。
孟溪舟眼中,他坐得僵直,若非会喘气儿能说话,跟个死人也差不离。
稍顷,他半阖眼皮,并把眉头微蹙,淡声道:“利州那边的借款由利州衙门派专人护送,明日便到。”
喔,表情看上去不太好呀。
孟溪舟向陆隐弯腰行了一礼,落落大方地道,“我家因经营不善,早几个月前将房屋宅子抵了出去,再过两日便是还债的日期了。莫说没有银钱保住宅子,便是离开秦州到别处谋活路的盘缠都没能凑出来。
“恳求郎君一事,我家羊羔酒本有六百坛,感念陆老将军之恩,情愿献出四百坛,提前祝灵州军斩尽西夏铁骑,建立奇功伟业。另外剩余的二百坛,不知郎君可否作为中间人,同利州来的管事之人说和,我家情愿低价出售,只求能得个外出讨生活的食宿费。”
听她前半段话时,陆隐几乎将眼睛完全闭上了,倒不知他是拿耳朵还是眼睛听人讲话的。
到后半段时,便有些庆幸没有自以为是地呵斥她,暗自痛骂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张脸适时地褪去青白冰冷,爬上了点热辣。
他重新抬眼,礼貌地注视着她,轻声问:“孟娘子原本打算搭乘便车,将酒运送到利州贩卖么?”
孟溪舟乖巧点头:“是。”
陆隐沉吟稍息,道:“我来找人。”
“不必了。”孟溪舟摇头拒绝。
秦州城内粮价飞涨,而酒这种不能让人温饱的非必要商品,价格只会飞速下跌。她的酒质量上乘,奈何生不逢时,运到别处能得个高高的价,在秦州城内卖,本钱都难收回。那帮运输饷银的兵卒不是傻子,绝对会使劲儿压价。
陆隐已经允诺为她寻人运货,她何苦拒绝呢?
孟溪舟原先的计划是借助陆隐的东风,省下一笔运费,或者说,那四百坛美酒便是报酬。只是酒运到后呢,她需要当天便租赁下库房储存,然后寻找买家,或批发或散卖。
当她在帮助母亲收拾行李的时候,发觉家里没钱了,是租不起仓房的,甚至再过几日,吃饭住宿都成问题,况且无论利州还是永州,人生地不熟,她没有把握能立即赚到钱。
这迫使她改变了主意,人在屋檐下,她得做有把握的事,少赚点,先能保证活命。
她也不想挟恩图报,灵州战事迫在眉睫,陆小郎君当有许多军务要办,怎能为了区区两百坛子酒分神呢,他的时间太宝贵了,不该浪费在此俗务上。
所以,计划变成:请状元郎念着两家的情谊,心生怜悯,答应帮忙卖酒。
一直候在一旁的徐柳忍不住了,他拍了一下肚皮,干脆豪爽地道:“元娘,莫要推辞……”
“不,非是推辞。”孟溪舟打断徐柳的话,俏皮一笑道,“乃是我需要快快儿地回笼资金,然后带着我娘和妹妹到陵川县,去投奔我舅舅。”
“晚个把月去,不耽搁,你们孤儿寡母不容易,多挣点钱总是好的。”徐柳再劝。
原本要赔个底儿朝天的买卖,突然有了转机,能搂回来点银子,李素十分惊喜,果然自己女儿是个能干聪慧的,把酒卖到军营,是她从未想过的主意,毕竟以前只有往灵州军营送酒的份。
李素一改萎靡不振,笑着把话接过去道:“我娘家侄子要成婚了,我们想赶在他成亲前把事情办妥,好安心回去喝喜酒。”
陆隐微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怎会不懂这是孟家人不愿烦扰自己的托词。然而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不好多做强求,便问道:“不知夫人和孟娘子内心对酒价可有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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