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几天过去，窝中的四颗鸟蛋全部顺利孵化。嗷嗷待哺大军新增几枚成员，喜鹊夫妇每天觅食更辛苦了。

经过不懈努力，游苏对身体的控制力终于有所进步，已经可以做些简单的动作。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长大了一点点。

已经适应鸟宝宝生活的游苏，这两天又发现一个新的问题。

她本以为自己是一只喜鹊幼崽。

但在真正的鹊崽出生后，她才发现，自己的体型不仅比杜鹃大，还比那几只喜鹊崽大了许多。

而且，它们身上的颜色也和自己不太一样。

这两天，游苏可以小幅度抬起翅膀，她终于看到了自己身上的情况。

在她翅膀上布满了灰偏白色的绒毛，而且毛量十分浓密。

可窝里其它喜鹊崽，刚出生时压根没毛。

在养了几天后，头顶和背部才陆续长出一些小毛，还都是黑色的，只有薄薄的一层。

跟她简直是两模两样。

更可怕的是，游苏发现自己在看几位兄弟姐妹时，下意识会觉得它们很美味！

之前这种情况在看杜鹃时出现过，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鸟格因仇恨扭曲了……

原来不是特例啊。

这让游苏深刻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是一只肉食系的鸟。

真是大大的不妙。

大概是食谱对不上，游苏吃虫子也完全没法吃饱，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营养不良了。

在这种情况下，她看着窝里的雏鸟们就觉得更饿了。

身体的每一颗细胞仿佛都在叫嚣着：饿鸟，来只兄弟姐妹吧！

大概是她欺软怕硬吧，游苏在看两只大喜鹊时就没有饿的感觉。

全靠人性的光辉，游苏才能抑制住啄旁边小鸟两口的本能。

做鸟人实在不易。

因为能获得的信息有限，游苏暂时无法确定自己的品种。

但奇怪的是，她觉得自己异类的长相很明显，起码比旁边那只杜鹃醒目许多倍，可喜鹊夫妇却一直没有把她丢弃的意思，反而尽职尽责地喂养她。

一窝养六宝，两个都是收养来的养子，喜鹊两口子实在是善良过头了。

为了养活小雏鸟，其中还有游苏这个大胃王，夫妻俩每天兢兢业业，早出晚归，最近连毛都没空打理，变得杂乱许多，尾羽也似乎有些秃了。

游苏看在眼里，暗自感慨：

真是不管什么生物，带娃都会累到秃头。

愧疚的游苏决定报恩。

每天，她会从鸟妈鸟爸嘴里抢夺虫子，然后均匀地分配给每一只小鸟，提高鸟窝的整体存活率。

有她在，绝不会让任何一只小鸟被大自然淘汰！

只是，每天吃虫子果子，游苏感觉自己越发没有力气。

她迫切地想再长大一点，学会飞行，这样就能自己出门觅食，找点更有营养的东西填饱肚子。

或许是察觉到游苏的虚弱，这天喜鹊夫妇回巢，竟然带回了一些烧鸡肉。

在喜鹊妈咪将鸡腿肉递过来的那一瞬，游苏脑部有一瞬间的萎缩，顿时瞪大了眼睛。

她忽然想起，喜鹊算是一种杂食鸟类，荤素通吃。

它属于机会主义者，聪明且胆子又大，有时看到猛禽捕获了猎物，都敢跑到跟前晃悠几下，想方设法分上一杯羹。

喜鹊还很喜欢在有两脚兽的地方活动，因为好吃的很多。

像这样的美味鸡腿肉，遇到了自然不会放过。

游苏仔细观察了一下眼前的鸡肉。

从上面凌乱的痕迹来看，她强烈怀疑，不久前有只两脚兽走在路上时，受到了喜鹊妈咪的惊吓，没拿稳手中的鸡腿，然后彻底失去了它的所有权。

虽然很可怜。

但这只鸡腿能让一只营养不良的小鸟填饱肚子，游苏默默祝福起这位素不相识的慷慨人类。

“嘎——”

喜鹊妈咪叼着肉，发出催促的声音。

游苏回过神，赶紧伸头，将肉叨了大半进嘴里。

用小鸟的味觉吃鸡肉，完全没有以前人类时期吃起来香。

但可能是吃多了虫子的缘故，游苏只觉得自己在吃至上的珍馐，滚烫的热泪险些从鸟眼中掉下来。

她克制住私吞美食的念头，又留出一小部分肉去投喂几只小鸟。

小喜鹊们欢快地吃了。

杜鹃也属于食谱上带点荤腥的鸟，自然也是吃得很香。

小鸟们吃得不多，带回来鸡腿肉大半都进了游苏的肚子。

这么些天，她第一次有了饱腹感，心中对喜鹊家长们产生了由衷的感激。

游苏很庆幸自己是进了喜鹊窝里。

若换成纯素食的小鸟，鸟窝能不能容下她这只巨婴都是个未知数，更别说让大鸟找肉喂她。

恐怕没过几天，她就会把鸟窝压塌，坠树身亡，死时还饿得只剩一把鸟骨头。

想想就可怜。

“嘎嘎——”

大喜鹊歪着脑袋看游苏吃东西，黝黑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澄澈的黑玉。

有那么一瞬间，游苏觉得它是知道自己需要肉，才会刻意带回这些食物，毕竟喜鹊是很聪明的生物。

可这么聪明的鸟，会看不出她是只危险的食肉家伙吗？

若是换作游苏自己，绝对不会这样引狼入室。

唉，只能说小鸟的心思，有时也很难猜。就当是救了小姑娘后，老天给她安排的特殊金手指吧。

游苏决定暂时不想这些问题，少动脑子还能少耗些能量。

之后的几天。

在带回一次鸡腿肉后，喜鹊夫妇也时常带大餐回来。

有面包碎、生牛肉、卤猪肝，甚至还有脆皮炸鸡块！

这是什么打猎强者！

两口子的形象在游苏眼中莫名伟岸起来。

游苏也没想到，自己想吃肯O鸡的愿望，居然这么快就实现了。

也不知两位大家长是从哪里抢……哦不，找来的。

托养父母的福，游苏虽然多数时候还是感到饿，但身体似乎没有那么虚弱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

游苏明显感觉到自己又长大了一点，一身白毛下隐隐长出许多黑色羽毛。

与游苏同窝的小喜鹊全部睁开眼了，小家伙们身上也多了不少黑毛，盖住了粉嘟嘟的嫩肉，看起来漂亮许多，也让游苏的食欲消退不少。

只是，大概是到了熊孩子时期，小鸟们闲不住了，开始在窝里缓慢地乱爬。

也许是游苏身上的毛更软乎，几只小鸟都喜欢在她身上又挤又蹭，偶尔还调皮地把头埋在她翅膀下面叽叽叫，还试图薅她的胸毛。

这让游苏十分无奈。

不得不说，在薅毛这一块儿，喜鹊崽完美继承了祖辈的基因。

筑巢期的喜鹊家长，喜欢从各个地方薅毛回来填窝。

像游苏住的这个巢，树枝间隙就有不少乱七八糟的毛，其来源大概率都不怎么正当。

游苏回忆起她还是人类的时候，某次晒被子，就被喜鹊打劫过被子里的棉花。

她以前刷网络视频时，还看到过有喜鹊跑到熊猫身上揪毛……从拍摄画面来看，确实是有点贱嗖嗖的。

咳咳，总之喜鹊在外面风评差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游苏看着四周的棉花絮团，心道有句话果然没有说错：

失去的东西，是真会以其它方式回到你的身边啊！

窝里除了喜鹊崽，那只杜鹃也长大了许多，身上的黑毛出现了一层层密集的纹理。

游苏单方面认为它没有小喜鹊好看。

杜鹃看到其它喜鹊叽喳玩闹，十分眼馋，凑过来也想钻钻游苏的毛。

被她用翅膀扇了两个大比兜后老实了。

共处多日，游苏看这只杜鹃依然不顺眼，于是默默在心里给它取了个外号，叫阿杜。

——它应该在窝底，不应该在窝里。

虽然大家都是外来鸟，但游苏自认家庭地位还是比阿杜高很多的。

毕竟，她在这个窝里算是长姐，在协助弟弟妹妹们健康长大这一块起到了重要作用。

为了一碗水端平，其它几只小鸟也被游苏一一命名，分别叫鹊圣、鹊神、鹊王、鹊霸。

灵感来源于人类时期看过的麻将港片。

小喜鹊们长得差不多，但游苏居然诡异地能够分清楚她们。

她终于理解四胞胎家长说自家孩子很好区分了，原来不是在吹牛。

除了小鸟们的变化。

敏锐的游苏还发现，喜鹊夫妇在巢中停留的时间变短了。

觅食回来后，也不再直接投喂她们，而是将食物分散放在窝的各个角落，引诱着小鸟们扑腾着翅膀，自己去吃。

游苏猜测，这可能是在锻炼小鸟，为后面学飞做准备。

不止如此。

喜鹊妈咪还会教小鸟们学语言。

它声音低沉：“嘎——喳喳喳——”

小鸟们跟着学舌。可惜它们现在还不能嘎，只能喳喳，声音稚嫩，断断续续的，中间还夹杂着不规律的叽叽声。

游苏没有急着和它们一起开口。

她发现，不同鸟之间的语言似乎并不相通，就像世界各国人类都拥有不同的语言一样。

好在，她的学习能力不算差，跟喜鹊相处久了以后，隐约能够听懂它们的一些简单交流。

通过努力，她还可以控制自己发出类似的鸟叫声。

就像此时，游苏自信开口：“嘎——喳喳喳——！”

虽然音色不太一样，但语法完全正确，一下就把几只同胞小鹊比成了渣渣。

喜鹊妈咪投来奇异的目光。

游苏领会了一下，猜它的心情应该不亚于人类母亲发现自家孩子是文曲星转世，出生三个月就能背诵唐诗。

游苏挺挺鸟胸，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以前当人时对外语一窍不通，学起来总是慢人几倍，没想到变成鸟后，她居然成了一只语言天才！

喜鹊崽们倒是不太内耗，嘴里仍在叽喳。

见小鸟们叫得欢快，阿杜在旁边急了，拼尽全力也发出了几声“吱吱”。

喜鹊妈咪也朝它投去了奇异的目光，但这次绝不是褒奖。

游苏见状，忍不住发出了咯咯咕咕的嘲笑声。

其它几只小喜鹊也跟着她咯成了一片，这次发音标准，几乎与她如出一辙。

喜鹊窝顿时变鸡窝，看着大家长不善的眼神，游苏赶紧住口。

她在心里悄悄擦了把汗。

只能说，孩子学坏果然很容易啊！

在学会一些鹊语后，游苏感到精神头更加旺盛了，胸翅肌肉也变得越发有力。

大概是又长大了一些吧。

她的羽毛颜色变深了，曾经的白毛几乎成了奶褐色，灰黑色毛的数量迅速增多，勾勒出层层弯曲而规律的花纹。

目前的游苏属于亚成鸟，特征没有成鸟明显，但她还是开始尝试分析自己的品种。

食肉的鸟类，个头也比较大，不可能是伯劳，她应该是种猛禽。

从作息和夜视能力，首先可以排除猫头鹰。

再看她翅膀尖上的变化，虽说羽毛还没长齐，但并没有明显指叉。

这是个好消息，没指叉的话，可以彻底排除鹰形目。

不然，要在庞大的鹰形目大军里，依次比对她和各种鸢、鹰、鵟、雕……想想都是一项巨大的工程。

那剩下的就只有隼形目了。

比较常见，且花纹与她当前情况类似的就是红隼、游隼和燕隼。

红隼的话，就算是亚成鸟，整体颜色也应该再像砖头靠拢一些，带点红……应该可以排除掉？

至于后两种隼，她只看过成鸟的图片，亚成鸟没太留意过，知之甚少，在看不到脸的情况下，更是傻傻分不清。

但她大概率就是一只隼了。

游苏怎么也想不通，好好的一只隼蛋，是怎么落进喜鹊巢的，而且还顺利出生了。

不过，身世终于有了眉目，这让她十分高兴。

等后面能飞了，再找个水塘照镜子吧。也不着急。

很快，又过了几日。

成长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游苏不再需要那么多睡眠了。

这天，天刚微亮，她就精神抖擞地醒来，在喜鹊妈咪的引导下，尝试从窝底起步，半飞半跳地跃到了窝沿上。

其它小鸟出壳晚，还无法做到像她一样，便都缩在窝底扑棱翅膀，对着她叫。

阿杜到是试了试，但也只能飞跳到一半的高度，没法直接跃上喜鹊窝高高的围墙。

游苏不再回看窝里的情况。

她甩甩头，用已经显露出尖锐的爪子捉紧窝沿的树枝，怀着激动的心情，第一次以小鸟的角度，放眼去看这外面的世界。

一阵巨风忽然刮过来，也许对人类来说是微风，让她下意识眯了眯眼。

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可以在大风中睁眼的。

再抬起翅膀，微微扇动两下，风便从羽毛间轻盈流过。

这一瞬间，游苏感觉自己像是融入了风中，也成为了风的一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