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酴醾

贺溪亭背对着她，霁薇无法窥见他此刻的神情，只得从阮玲玉紧锁的眉头和微微颤抖的声音中，感受到一种紧张以及不安的气氛。

“师兄，晚些时候再走不行吗？”阮玲玉紧紧注视着贺溪亭的双目，而后者却与她的紧张截然相反。

贺溪亭面色无波：“此行早晚与否，都是要去的。你应该想我早些去，还能早些时候回来。”

阮玲玉抿唇连连摇头：“你刚出关没多久，为何不在仙山好好休整一番？”

贺溪亭鼻息倾吐，淡笑道：“我已无大碍，不必担心。”说着，他侧身绕开阮玲玉，提步向外走去。

阮玲玉见他如此固执，终是忍不住，快步拦下他，急道：“你别撒谎了！”

被她这么一喊，悄悄躲在拱门后霁薇身形一震，被吓了一跳。她轻缓口气，稳了稳心神，再度侧耳听去。

贺溪亭似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何故如此？”

阮玲玉张开手臂拦在他身前，嗓音带着颤腔：“白榆长老告诉我，你在闭关之时过量服用灵药便是动了与青鹏玉石俱焚的念头。命门破损，灵力耗尽，我倒想问问师兄，你何故如此？”

此言一出，霁薇心中莫名咯噔一声，她凝神注视着他的背影，白玉制成的发冠将黑发高高束起，直至一片玉兰树的硕大绿叶悄然从他肩头滑落，霁薇似乎瞥见了那被遮掩的一丝银白。

贺溪亭长身而立，微微侧过脸来，紧绷的下颌透露出他此时的沉默。

直到欢愉渐渐消退，藏匿的悲伤便见缝插针般接憧而来。

单是青鹏就令众人手足无措，代价惨重，若日后各界不宁，危机四伏，到那时又该如何？

因此，贺溪亭只觉不能久等下去，需得尽快铲除后患。

诚如霁薇所想，下一刻贺溪亭便道：“我知你心意。当日你们带回黄泉珠，师尊亲自施法护持，我所受之伤已尽数痊愈。如今四界安宁，唯有亲自探查我才能放下心来。”

阮玲玉眼眶染上血丝，仰面怒瞪着他。看着贺溪亭平静的眸光，她自知劝不住，可嘴上仍倔道：“不行，你现在不能走。”

两人僵持之际，一只竹叶轻而缓的落在贺溪亭手中，他垂首一看，随后便抬手轻拍阮玲玉的肩膀，接着毫不犹豫地抬步离开。

他如此果决，使得阮玲玉怔了一瞬，她格外倔强地立在原地盯着贺溪亭渐行渐远的身影，直至再也看不到，她陡然泄了口气，萎下身回首看了看。

霁薇眼疾手快地向后撤了半步，躲在拱门后。外院再无任何动静，阮玲玉也悄然离开，霁薇昂首望着高悬头顶的玉兰，心中哀叹。

将隐患彻底扼杀在摇篮中，是最稳妥的办法。

她见过仙影崖内的凄惨，明白贺溪亭的急切之意。如他所言，他早些去，便能盼着他早些回来。

只愿此行顺遂，天下永保安宁。

“唉。”

院内空寂，只依稀闻得木椅摇晃时发出微弱的吱嘎声，李怀瑜啃着果子，百无聊赖地躺在摇椅上。

他目不能视，又不想见人，便只好躲在院子里落个清闲。可自己终究不是个沉静的性子，才不过半日，李怀瑜就彻底坐不住了。

他从摇椅上翻身而下，随手扔掉果核，一不做二不休地迈步出了院子。

灵药将他的眼睛捂得严实，红绸覆盖住捣碎的灵药，却挡不住源源不断涌进鼻尖的苦涩。

李怀瑜皱了皱鼻子，有意躲开人群，独身行走在林荫小道间。成荫的柳枝随风摇曳，不慎拍在他的脸上，李怀瑜略一吃痛地捂住眼睛，嘶了一声：“疼死小爷了。”

仙山灵气富饶，生长在此处的植物难免会生灵智，因此见李怀瑜有这般大的反应，一条柳枝又悄悄上前拍了一下。

“诶！”李怀瑜抬手捂住双眸，一把拽住袭击自己两次的柳枝，攒眉蹙道：“蹬鼻子上脸？”

柳枝扭动挣扎，却被他紧紧攥在手里，一直到眼睛的刺痛感弱了下去，李怀瑜这才撇开了它。

他双手托举后脑，随意折了根狗尾巴草，慢慢悠悠地走向小道尽头处的水溪中。

“呜呜……呜呜呜……”

长林寂静，忽闻一阵似有若无的啜泣声，李怀瑜不由得顿下脚步，凝神辨位。

他特意选了条人迹罕见的路，难不成有人同他心境一样，躲在此处偷偷发泄情绪？

思索间，呜咽声不停，李怀瑜不作他想，继而抬步离去。但没走几步，耳畔传来的哭泣声就愈发明显，这声音凄惨困苦，任谁听了都忍不住心生恻隐。

李怀瑜走着走着，忽然就拐了个弯儿，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虽然他很想视而不见，可这哭声听起来实在让人心软，他根本无法置之不理。

李怀瑜循着声音，拨开层层柳枝，便闻见那声音的来源竟是一个孩童。

厚重的柳枝将他嘶声竭力的嚎哭声遮盖大半，李怀瑜掀开柳条的倏然放了下去，转身便走，嘴上嘀咕道：“真是怪了，凌霜峰何时有孩童出没的？我怎么不记得哪对道侣添了新丁。”

他脚下生风，走得极快，谁料柳枝猝然缠上他的脚踝和手腕，将他定在原地，且隐隐向后拉了拉。

李怀瑜微微挣扎，回首叹息道：“你既不忍他伤心，那自己来哄就是了，我对小孩最是没招，扯我也没用。”

此话一落，柳树非但没有松开他，反倒将他缠的更紧。柳枝环上他的腰身，伴随着枝叶碰撞的悉索声，李怀瑜整个人复又回到繁茂厚重的柳枝内。

耳畔再度传来那孩童的抽泣之声，李怀瑜手扶额头，只觉脑子快要被这连绵不绝的哭泣声吵炸了。

他无奈摇首，向前蹲下身子，手指戳了戳那小孩的脑袋道:“就是你在哭啊。”

哭声不停，显然是他并未理会自己。李怀瑜深吸口气，单膝蹲在孩童面前，迟缓地抬手覆上他瘦小的肩头，声音放轻：“你为何自己躲在这里哭？”

他轻拍安抚着这孩童，似乎是觉得他并无恶意，萦绕在耳畔的哭声弱了下去。

那孩童抽泣地抬头，消瘦的炼丹上有着一双金黄透亮的眼睛，满眼泪花的看着李怀瑜，哽咽道：“我、”

闻言，李怀瑜嘴角一抽，凝噎了片刻，故作玩笑道：“你是不是一连几日没吃上饭，故意这么说的？”

话落，只闻啜泣声重又反复，那孩童哭得更加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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