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1章
“哥。”
“嗯。”
皮鞋踩在一尘不染的灰羊绒地毯上,步履从容。
对方颇为识相地起身让位。男人面容淡淡,不客气地绕进办公桌。
眼神一瞥,注意到书架上的、与整间灰白黑色调总裁办公室毫不协调的鲜红色斗牛头摆件,打量几眼,第三眼嫌弃地拿起来,丢进桌旁的垃圾桶。
薄寡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一个嗓音低沉但极为刻薄的“俗”。
搭手拉开椅子,缓身坐进桌前柔软的黑皮革转椅里,俨然一副他才是这间办公室主人的架势。
对面,戚时懒洋洋仰身靠在椅子上:“哪俗了,我专门找风水大师看过,人家大师说这叫‘牛气冲天’,能旺财运的,这玩意儿一个三千多呢,你就这么给我扔了,你得赔啊。”
男人低头理着袖扣:“我上次给你挂了神经内外科,你去拍脑CT了么?”
戚时不爽地别过脸:“没有!”
男人淡淡提醒:“我今天又挂了一次,如果你是脑残,趁早让医生给你开个刀治治,如果治不好就算了,反正你这脑子留着也没用。”
戚时:“……”
他瞪着大眼珠子瞅对方:“诶,你是我亲哥么?你是么?有你这么侮辱人的吗?”
男人终于掀眼皮看向他,眸色冷沉几分:“这话不该问问你自己么?你昨天对我的人干了什么,你心里没点数么?”
戚时抱起臂,眼神心虚地瞥向别处,没吭声。
他昨天早上一不小心……趁着他哥的宠物睡死,把只穿一条裤|衩的那货从家里弄出来,扔在他们公园湖边了。
湖边草坪的……零下22℃的……狗屎和鸟屎淋漓的……一尺厚的……雪地里。
男人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语气凌厉:“我警告你,这事没有下一次,再敢乱来,别怪我跟你发火。你知道我发火的后果。”
戚时不乐意听这话,皱起眉头:“我也说了,你在外面怎么玩儿都无所谓,别把人领家里来就行,就算领家里来,你也得领个差不多的吧?”
“你明知道他那种登不得台面的货色是在跟你逢场作戏,你还护着他?你数数,自从他傍上你之后,你俩都闹了多少回绯闻了?”
“你没看出来?他就是要借着你的势把他自己的热度炒上去啊!哥,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你就算挑十八线也不能挑一个八十线吧?当初说好要退幕后才把集团交给的我,现在倒好,你成了个风流快活的甩手掌柜了,我天天出面澄清做公关,我不难做吗?”
“我他妈花着成叠的钞票养着那帮法务,难不成就是为了整天给一只鸭子打官司吗?这都两年了吧?我为了你,我在媒体面前给那个心机男打掩护,我心里不憋屈?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好吧?我就求你清醒一点行不行,哪怕他流露出过一丁点真心喜欢你的意思,我都不至于做到这份儿上!问题是,他就是纯粹的利用你啊!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我真搞不懂,那个鸭子究竟有什么好的,值得你——”
男人皱眉:“别张口闭口就是鸭子。”
“啊行行行!”戚时挥手打断:“八十线!那个八十线有什么好的,值得你——”
男人眉心更深:“也不许叫他八十线。”
戚时啧了声。
他清咳两声,摆正了脸色:“哥,我认真的,咱们亲兄弟,我能害你?我比谁都希望你能好,可道理你应该比我懂啊!我最近认识好几个身份背景和外形智商都和你高度适配还年轻的男人,你真要想找人过日子的话,我随时给你介绍啊!可是,你对一个人渣单方面付出根本得不到回报,对吧?你看你都三十多岁了,还成天被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年轻钓着,多丢——”
男人脸色一沉:“你再说一句‘三十多岁’,立马就给我从这间办公室里滚出去。”
戚时:“……”
戚时挠挠脑门:“这是我的办公室。”
男人没心思跟他贫,起身便往外走,头也不回道:
“他现在高烧三十九度六,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既然你说不想在家里看到他,那你就搬去外面住吧。”
戚时:“?”
不敢置信地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伸长脖子,一双英气的眉头皱巴成结,声音拔高了八个度:“哥,你认真的?我记得咱们是有血缘关系的,还是相依为命的那种!”
男人反手带上门,高挑笔挺的西装背影渐渐消失在将要合上的门缝:
“你的意思,我比你清楚,但在我腻味之前,你没有插手的余地。”
戚时眉梢一挑:
“真的?”
“你原来不是认真的?”
“从今天开始,你去外面自己住,听见没?”
“成!”
戚时一口答应下来。
虽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但是,他哥显然需要一点儿思考的空间。
他相信以他哥的品味,肯定不会看上一个连他戚时都瞧不上的八十线心机男。
戚时闭眼靠在椅子上沉思了会儿,然后站起身,缓缓弯下腰,从垃圾桶里把他那个自认为很酷的红色斗牛头捡出来,放进了抽屉里。
戚时仰起头,视线一一扫过整墙摆放着的、艺术气息浓厚的工艺品,以及厚度夸张、语言不一的原文书籍。
这些并不是装饰品,全是他哥一本本读过的、一件件买回来的。
戚时两手插兜,沉默地立在墙前,一向平展的眉心折成“川”字褶皱。
他哥扔掉了他唯一放在架子上的东西……
他哥在向他暗示,就算他哥退到幕后了,擎荣影视集团——这个由他哥白手起家打下来的江山,现在还是由他哥做主。
他知道,他都知道。
他哥已经在发脾气了。
记忆太久远了,这好像……才是他哥第三次跟他发脾气。
第一次,爸妈出车祸那年。
他哥十七岁,他七岁。
老实说,他对爸妈的面容、声音,还有他们尚在世时,他们一家人生活过的场景都毫无印象。
他只记得,爸妈的葬礼是在一个浓云的阴天,傍晚时候,天空飘起了毛毛雨,他和他哥抱着两面灰白遗像跟在送殡队伍里。雨水打湿睫毛,震天响的唢呐声将他茫然无措的情绪淹没,他突然很想哭,就扭头跟他哥说害怕,想走。
他哥仿佛一夜之间蜕变了,本来有些婴儿肥的侧脸轮廓在短短几天就变得锋利起来,眼神也沧桑不少。他哥跟他说,再忍一会儿,晚上回家给他买烤红薯吃。
他跟他哥说骗人,他们家这么穷,他哥根本没钱给他买烤红薯。
他哥说很快就有了,因为法院判肇事者给他们20万的赔偿金。
他立刻就哭了,跟他哥说他不吃烤红薯了,他什么都不想吃,他只想回家。
他哥的眼睛似乎也有些模糊了,他不记得他哥当时什么表情,只记得他哥说,以后咱俩人就是一个家了,相依为命的家。
他当时不懂“相依为命”是什么意思,只觉得是个特高级的词儿。
和“长兄如父”这个词儿一样高级。
他爸妈没几个近亲来参加葬礼。
听说他爸当时在做生意,又是贷款又是借钱的,负债累累,很多亲戚都不和他们家来往了,就连葬礼都是乡镇上的居委会帮忙操办的。
葬礼是白色的。
不是白色棉花糖的那种白,而是弥漫着苦味的、像白色药片的那种白。他置身其中,意识却从大脑中完全抽离。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只看见墙边堆满的白色和黄色的花圈,周围走动着穿白色孝服的陌生人,整个世界充斥着令人惶恐不安的哭声,空气中漂浮着劣质纸钱燃成灰烬的呛味。
某一刻,那种天旋地转的、令人窒息的白色将他压得眩晕,他趁着所有人没注意,一溜烟跑走了。
那时候,他们镇上的治安并不好,人贩子偷小孩这种事并不稀奇,他哥以为他失踪了,疯了似的到处找他,嗓子都喊哑了。
等他在长街尽头的两元店里玩玩具,听见外面好像是他哥在喊他,慢吞吞地推门出去回应时,他哥就像头浑身着火的野兽,迈着那两条长得跟杀人凶器一样的大长腿,沉着脸朝他走来。
然后二话不说,抬腿冲他肩上给了一脚,直接给他踹飞。
“待在我身边,哪里也别去。”他哥的喉咙像吞了什么铅状物,连声音都发着喑哑的肿。
他摔在雨水淋漓的路面上,哇地一声哭出来,然后气愤不过,倔强地从泥水里爬起来,扭头又要跑。
他哥干脆一把揪住他衣领,拎小鸡似的给他拎在半空,另一手沾着雨水的冰冷手指死死地掐着他的脸,一双猩红的眼睛恨不得瞪穿了他。
“我在跟你说话!我他妈让你待在我身边!哪里也别去!哪里别去!!听见了吗!”
“呜呜呜呜听见了……”
他当时就决定一辈子都不原谅他哥。
去街上捡瓶子卖破烂睡桥洞底下都不和他哥住。
他一回家就摔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绝交信,虽然那封信大部分字都用的拼音,但纸面整洁,语气严肃,也算是份正式文件。
但等他义愤填膺地拿着绝交信推门出来,发现他哥正站在客厅门口背对着他脱雨衣,脚边淌了一地的水。
雨衣是半截式的。
夜晚小雨转暴风雨,他哥应该是怕风大把雨伞吹坏,穿着那件小雨衣跑去外面,下面的牛仔裤和板鞋都湿透了。
他有点儿心疼,就冲白天踹他一脚的那狗畜生喊了声“哥”,问他干嘛去了。
他哥抹了把湿淋淋的脸,低头咳嗽几声,然后从怀里掏出两个超大个儿、超级香甜的烤蜜薯递给他。
“掰开,吃中间的,中间的甜,剩下的我吃。”
完犊子。
绝交信从他指缝里滑落到地上。
他又觉得他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第二次,他高中叛逆期。
他十七岁,他哥二十七岁。
他哥在上大学的时候转行做演员了,他为此没少跟他哥吵架。
他哥从小到大学习都贼好,学神级别的那种,随便考考就能甩第二名八十条街的那种,可他哥最后考了本地的大学。
本地的,学费便宜,一所连博士点都没有的破二本师范大学。
他哥的大学,离他的小学只有步行五分钟的距离。
但当时他还小,没意识到他哥为了照顾他放弃多么重要的前途,所以等十年后他上了高中才终于明白过来,他哥是个混得彻头彻尾的畜生。
他和他哥不一样。
他学习不好,中下游,到了高中更是吊车尾,每当在课堂上各科老师跟他们强调高考成绩、强调考一个好大学的重要性、强调高考改变命运,尤其是能改变他们这种出身小县城的学子们的命运,他不耐烦地趴在最后一排的课桌上,心里闹腾又窝火。
上高中时候,他几乎每隔几天就给他哥打电话。他拿着他哥给他买的最新款手机骂他哥,什么难听的话都讲,然后临挂电话,又开始傻了吧唧地掉眼泪。
他哥一直很沉默。
沉默地听他发疯,沉默地听他哭,最后再风轻云淡毫不在意地说一句“都是陈年往事了,我都不在乎了,你在乎什么?”
那时候他哥虽然已经在演艺圈闯荡五六年了,但还是个只能接配角戏的十八线小演员。可他哥说十八线小演员也能赚不少钱,比当老师赚钱,让他在老家这边安心学习,还告诉他学习不好也没关系,大不了最后就走体育生。
他哥知道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体能了。
他哥砸了不少钱给他报各种补习班,语数外理化生,画画表演之类的兴趣班也报过,还想着让他考雅思托福,送他出国留学,最后却发现他真的一个都念不下去,英语撑死只能考个及格分,因此判定他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那种类型。
他哥接受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就说他喜欢运动挺好的,身体健康就行。
他不知道该怎么再骂他哥了。
他喜欢去健身房练格斗,一般都是把他哥当做假想敌来揍的。
成天烦躁躁的,他心不在焉,根本学不下去。
他在学校里浪荡度日,他哥奔波于各地接通告、试镜,睡机场、睡车站、没日没夜的工作。
他哥身边连个助理都没有。
他哥这个畜生。
他上高三那年,他哥演了部网剧,据说那部剧的投资方大有来头,本子也好,他哥第一回做了男主角,立刻就从十八线火速蹿红成了三线小明星,赚了不少钱,知名度也提高了,连他身边好多女同学都开始粉他哥了。
他阴郁的心情一下子明快了好多,仿佛身上积压已久的债务终于还清了,尽管他从始至终都没为他哥做过任何事。
第一次迫不及待地打电话恭喜他哥,没再骂,也没哭,而是真心实意的,祝贺他哥终于成功了。
“哥!”他兴高采烈地说:“你终于熬出头了!你是不是发大财了!赶紧回来给我买新手机!还有游戏机!还有!还有!你给我买世界杯的门票!”
“知道了,”那边声音含笑,“你小子!就算没发财也得给你买啊。”
他哥没有回来。
他哥为了得到主演的角色,和那部剧的投资人睡了。
铺天盖地的负面评价甚嚣尘上。
一整周,睁眼,闭眼,他只要一打开手机,屏幕界面就会不断弹出的种种娱乐新闻头条、微博热搜、短视频热搜、营销号剪辑……无一例外,全是他哥的丑闻。
狗仔还上传了他哥和一个人进酒店的像素模糊的视频,虽然在短短几秒之内就被各大平台迅速删除了,但他还是通过别人下载的聊天记录看到了。
看了无数遍。
投资人是个男的。背影瘦瘦高高的,侧脸戴着口罩,开着一辆黑色加长版的商务车,下车的时候,牵住了他哥的手。
他哥也是个男的。
他心里猛地泛起一阵恶心。
那种厌恶、憎恨又心疼的感觉再一次重重地压在了心头,他心里恨得喘不过气。
晚上放学,他拎着书包走在路上拨电话,准备再把他哥骂一顿,然后让他哥别演戏了。
他都想好了,他不要上大学了,高中也不想上了,他也不要最新款手机了,不要名牌衣服和书包鞋了,他可以靠端盘子养着他自己和他哥。
他们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没道理永远只有一个人在付出。
路过公交站牌时,他哥接通了电话,他还没开口,就听见人群里有个男生讲了他哥的名字。
他神经敏感得过分,当即止住了脚步。
有个他哥的粉丝在和那个男生吵架,而男生显然是每个人在中学时代都会遇到的那种招人厌类型中的典型,嬉皮笑脸的,故意刺激她,说她是他哥的脑残粉,和他哥一样没底线,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会随便和人睡。
粉丝气得哭出来,冲他吼了一声,说不可能!说那都是营销号为了博眼球恶意捏造的虚假信息,是为了蹭他哥的流量,还说是他哥对家的红眼病粉丝造的谣,还有他哥的公司不好……
随便。
他想。
这事是真是假,随便怎样。
他要让那群人见识见识他哥真正的脑残粉是什么样儿。
他扔了书包,挂了他哥的电话,像当年他哥踹他一样,毫不犹豫地反手抄起脚边的板砖,也迈着一双长得像杀人凶器的大长腿,几步拨开人群冲到那男生面前,蓄足了力,对准他的脸就拍了下去。
噗——!
板砖砸落到人鼻子上,空气中响起鼻梁骨断掉的声音。
人群惊呼尖叫,男生痛得晕厥过去,血溅了他一脸。
他爽了。
事后,他在派出所里见到了他阔别近一年的老哥。
一身典雅贵气的深灰西装,极衬那人高挑身形的黑大衣——还有每次遇到困难,都如救世主一样降临在他眼前的男人。
他哥锃亮的皮鞋比派出所的灯泡还亮,步履匆匆地赶来,风尘仆仆又惊天动地,行走间周身拂过的空气都散发着淡淡奢靡的香水味。
他哥不仅是位成熟稳重的演员,更是一颗冉冉升起的、耀眼夺目的大明星。
他哥经历了这么多事,居然还帅得那么惊天地泣鬼神,他就忍不住想,就算他哥和男的睡又怎样?反正他哥看起来也不像是在下面的那个。
他哥花了不少钱和那男生的家长和解,赔得医药费比当年撞死他爸妈的还要多,可那男生的母亲还不依不饶地拽着他哥哭喊、斥责,发了疯似的上手打他。
他哥一如既往地沉默忍受,不反驳半句,直到对方意识到真的骂不动他哥,转过脸来开始骂他,说他是“有爹妈生没爹妈养的小畜生”,他哥那一成不变的、仿佛戴了微笑面具般的和善面孔终于阴沉下来。
沉寂如幽潭的眸底迸射出寒光,他哥挡在他身前,冷冷地望向他们。
“不好意思,我反悔了。”
“我们法庭见。”
他哥当着警察的面撕了和解书,以一种平淡至极的口吻,对他们说:“起诉吧,看是我先赔死,还是你们先在官司上被我耗死。”
他在旁边拍着牢门狂笑不止。
他就知道。
他和他哥是一类人。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好容易他哥给他保释出来了,回到家他连热水都没喝上一口,他哥就一脚给他踹地上,然后冷着一张脸,不由分说开始抡皮带抽他。
大爷的……他哥好的时候是真好,温柔和蔼又慈祥,完全是个不会生气的老父亲,很多时候,他甚至觉得就算他让他哥去死,他哥也会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去死,但他哥狠的时候也真他妈狠,揍他的时候绝对不会留一丝情,完全就是把他当汉|J的程度来整治。
“第一,我说过,打架可以,见血不行!”
“第二,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动手不行!”
“第三,无论犯什么事儿,为你自己可以,为我不行!”
他哥的怒斥声好像从地狱里传上来似的,轰隆隆的,噼里啪啦打在他身上,疼得他满地打滚,也不敢叫疼。等他哥发泄完怒火了,他才骂骂咧咧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从电视柜抽屉里翻药箱给自己上药。
他哥可能真喜欢男的,他光着膀子的时候,他哥一般不会碰他,也没帮他上药,就坐在沙发边上等他完事儿了,才扔给他一件T恤,说要跟他谈谈。
他点点头。
然后,仿佛刚才那场暴力的殴打不曾发生过一样,他哥点了一大桌子菜,兄弟俩毫无芥蒂地坐在桌前庆祝他们的重逢。
这回沉默的倒成他了。
不知怎的,他哥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在电话里想说的、想骂的一句都讲不出来了。
公寓客厅里散着暖色调温馨的光,沙发脚旁堆着他染了血的校服,他怂得跟孙子似的,一声不吭,只管埋头啃鸡爪。
他没问他哥怎么跟一个男的做那种事儿,也没说你别演戏了,我明天就退学,以后我端盘子养咱俩算了。他什么都说不出口,就静静地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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