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第七十九章 荧惑
元令仪不自觉地一愣，不禁看向高昱，眼中惊惧交加。
阆京不知名的大人物，能越过当朝太子，号令苏州军杀害阻拦在广胜寺外的全部百姓，不可谓不是地位尊崇，残忍嗜杀。
高昱眸中是化不开的愁绪，却也是拧眉说道，“既是要见我们，想来是躲不过去吧。”
常继刚不语，缓步引着他们向寺庙更深处走去。
“陛下亲至，为何只是单单面见你我二人？”元令仪轻声地问道，往日有高照照拂，生出钢铁心肠，此刻只是觉得孤立无援，倒是让她现了原形，“为何不见元贞？”
“天子威重，心思自是难以揣测……”高昱声音凉薄似夜，他垂眸看了面色惨白的元令仪，缓缓说道，“你放心，我会拼尽性命，护你周全。”
元令仪闻言一愣，稍缓片刻却是笑着摇头，“表哥误会了，如今深陷险境，皆是源自我棋差一招，生死有命，我无怨无悔。”
她目光平静得可怕，只是直直地盯着眼前的路，“我只是害怕连累了家人。”
高昱旋即明白了她的担忧，心中似有万千暖流交融，让他周身冷暖交织，不知该如何是好。
元令仪是做戏从玲珑姑姑的别苑逃出来的。
元令微、李乐宜此刻尚且平安，可元暨麟日后是何下场，全凭大人物心意论断。
姐弟两人一唱一和，心照不宣地唱双簧戏。
一个起调金蝉脱壳，一个念词装聋作哑，只待事成之后，合为一曲小团圆。
可这个大人物突然冒了出来，全然破坏了他们的计划。元令仪现下只觉得心慌，若是周帝发作罢了元暨麟的差事，更有甚者，要了元暨麟的性命。
她不敢再细想下去，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向下流着，她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将弟妹牵扯进来，为什么自己的计谋不能再完美一些，为什么自己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高昱眼睁睁地看着元令仪的脸色从灰白，再到潮红，再到青白，眼中的苦痛难以压抑，轻声说道，“事情未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你此刻自苦，毫无意义。”
“总要未雨绸缪才好……”元令仪戚戚说道，“可我却没有这种本事，往往是事后诸葛，眼睁睁地看着结局既定，毫无手段。”
高昱轻轻走上前，不着痕迹地挡在她的身前，“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可亡羊太多，这笔血债我要如何偿还？”元令仪抬眸盯着他的背影，“我欠的该如何去还？若是这次家人遭难，我……”
“不会的！”高昱斩钉截铁地说道，“君君与麟儿绝对平安无事。”
一滴泪缓缓垂下，夜色玉面如观音泣泪。她感激他此刻还在安慰她，“表哥不必宽慰我，若事情真到了那般境地，我定会拼尽一切，保全他们。”
“你放心，他们二人定会平安无事。”高昱神色复杂，眼中阴郁雾霭沉沉，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你也会平安无事，英国公府亦是如此。”
元令仪悄悄抹去眼泪，“借表哥吉言。”
杀声震天的前夜消散，沉静如水的后夜藏匿少年人不敢言明的情愫渐渐溜走，唯独留下冷光色交加的无尽天际线。
禁军打扮的人守着几顶帐篷，未燃火把的人群看着黑黢黢的一片，藏在林间深处，如同成群鬣狗，随时要撕碎无辜者的喉管，充作果腹的食物。
“到了。”常继刚猛地出声，似铜锣一声，惊醒了元令仪。
她定了心神缓步走上前，身后常继刚的声音骤起，“元大小姐保重！”
元令仪脚步一顿，神色瞬时肃穆。
她已经辜负力空大师一次，让他丢了性命，这次她定要全力以赴，护住弟妹，护住苏州军的亲眷。
高昱引着元令仪越过禁军护卫，两人目不直视，眼中仅有主帐。
一个小内监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说道，“五殿下，元大小姐辛苦，快入内喝口热茶缓缓吧。”
元令仪轻轻颔首，“多谢。”
两人走进主帐，看似不大的帐篷内里却是别有洞天。鎏金碧玺的珠帘晃动，相击声清脆悦耳，民脂民膏的声音当是如此。
“辛苦五殿下，元大小姐了……”何晓一身常服地穿过层叠的珠帘，粉墨登场。
虽是早有预料，但何晓就这样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眼前，还是让她胆战心惊。
元令仪目光欲要穿过珠帘探寻一番，大周的天子此刻到底在作何想法。
“陛下尚在阆京。”何晓挂着招牌的得体笑容，掐尖的嗓音骤然响在元令仪耳侧，“元大小姐不必拘谨，咱家就是个奴婢，您日后可是咱家的主子呢。”
言罢，何晓的眼神却是落在的高昱身上，毫无掩饰的打量让两人极度不适，阵阵战栗波及全身。
“何大监客气了。”元令仪柔声说道，“令仪不敢忝居高位。”
“诶……”何晓做作地将手轻轻搭在元令仪的手臂上，眼睛更是直直盯着高昱，“大小姐自谦了，您可是陛下赐婚的太子妃啊……”
元令仪垂首，眼珠不禁来回轮转，心思几番攒动，不知该作何反应，完全没有看到何晓的眼神在她与高昱之间来回逡巡。
“公公漏夜至此，将元大小姐与我唤来，有何指教？”高昱语调淡淡，完全没有对周帝近侍该有的客套尊重。
“不是唤来……”何晓手臂一直搭在元令仪身上，引着她穿过珠帘走向帐篷内里，将她直接按坐在椅子上，“是请来。”
元令仪勉力控住神情，轻声问道，“还请大监解惑……”
“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何晓声音在元令仪头上飘过，“只是此事涉及皇家威严，不得不急急行事。”
“皇家威严？”元令仪轻声说道，“可是毁寺征地一事？”
何晓咯咯咯地怪笑出声，“毁寺征地不过是件小事，倒也不至于令陛下烦忧。”
元令仪闻言猛地将头抬起，怔愣地看着他，仰视之下仅是何晓诡谲的神情，看不透他到底意欲何为。
“能让陛下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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