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
墙上还有日军贴的告示,“严禁聚众”日期是1935年6月,不过是上个月的事,纸张却已经风化龟裂如蛛网了。
骡车哒哒驶进了南川楼地界。
空气中传来一股浓郁的肉香,林卓听见自己肚子“咕噜咕噜”地响起来,她吞吞口水,捂着肚子不禁看向青年。
青年也在看路边的酒肆,酒肆后厨直通前柜,里面火光忽闪着,伙计正将槐花蜜刷上驴肉,肉香就是从这传出来的。
这些蜜渍肉片是明日“警备队”中队长的寿宴。
伙计忙碌间不忘看眼路边的骡车,看林卓盯着驴肉,露出笑脸,
将刷蜜的毛刷往陶碗里一蘸,扯着嗓门回话:“今儿个大灶火都熄了,您老明儿赶早,准给您留头锅的!”
林卓:“啊”了一声,她喉头不自觉地滚动,恍惚看见透明餐盒里摞着油纸包,烧饼里夹上酱红色的肉片,她,她嘴角竟露出一丝可疑的水光。
胡掌柜在车板上缓缓吐出一缕白烟接过话:“那劳烦留副驴骨、两挂板肠,后晌我带铜锅来,这入了伏的湿气,得靠驴骨汤驱驱。”
伙计响亮地回了声:“好咧,明天后晌前您来拿。”
胡掌柜点头,吧嗒吧嗒烟袋继续赶车。
河边上早就高高挂起一串串的灯笼,驳船上的膏药旗阴影投在了骡车篷布上。
有三艘“大阪商船”正在卸从满洲运过来的大豆,戴着圆帽的监工,拿着包铁的木棍敲击跳板,声声催促着挑夫。
南关口,最后的关卡。
青年的肚子发出不合时宜的雷鸣,林卓耳尖的听到了,她从护士服暗袋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这是临行前于嫂塞给她的,是教会医院配发的‘特别营养补给’。
“给你”她撕开印着抵角山羊的蜡封,将褐色糖块递过去,“协和医学院新疗法,专治饿病”。
青年被齁得眉峰紧皱,张了张嘴,似乎里面被粘住了一样,片刻后溢出沙哑讥诮:“甜得发苦,可是掺了硝盐”?
“比硝盐金贵”!车底突然传来瓮声回应,“英国佬断了威海卫白糖,这是沧州甜菜熬的”。
林卓吓得一抖,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跑车底下了,她看胡掌柜和青年都没动静,知道是自己人了,不过,这也太吓人了。
她刚想说话,胡掌柜烟袋锅“铛”地敲断话头,前方日军宪兵正牵着狼狗逼近。
“含着别咽,据说糖能压制味道,在一定程度上干扰狗子的嗅觉”!她指指前边的狼狗。
青年思维敏捷,反手将化开的糖浆抹在车辙,军犬好像嗅到什么东西异常激动,发狂般扑向路边野猫。
一只狸花猫嗖一下就蹿上了树,日军宪兵队叽里咕噜地骂着狗子。
骡车则擦着探照灯的死角冲过关卡,林卓才瞥见糖纸背面钢笔小字:抵羊牌·天津东亚公司民国廿四年特供教会医院。
这个牌子有点熟悉,她忘记好像在哪看过一个视频,记录民国时期,好像就有一家这样的企业暗地里为二十九军运输碘酊,还用毛纺生产线掩护兵工零件铸造。
胡掌柜拿着糖纸看了眼,被搓皱的山羊图腾在月光下宛如冲锋的士兵。
“真能干扰狼犬嗅觉?明日寿宴的驴肉,”他将糖纸塞到兜里,“就沾这个味道试一试。”
车底下传来一声闷哼。
骡车驶进路口,前面沙袋工事上的机枪蒙着桐油布,布上面结了一层露珠。
穿卡其军服的哨兵用刺刀尖挑起骡车篷布,胡掌柜递上的通行证蜡封泛着菊花纹。
林卓把衣襟上的护士牌别正,扬了扬脑袋,车底榆木板的“MEI-FU”钢印反着光,她平静地盯了眼机枪铭文“大正十一年式”。
哨兵两步退后,厌弃地看眼车板上的石灰,他知道这是处理疫病的。
他使劲一摆手,骡车哒哒驶进了医院后巷。
此时的天边已露出一抹鱼肚白,林卓闻见的忍冬花的清香,眼睛扫向小巷围墙,虽然天色未明,仍能看见一朵朵黄白小花在轻轻微动,似在欢迎她。
林卓一直提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胡掌柜眼神扫下围墙上的忍冬藤,敲灭烟袋,空裤管在夜风里晃了晃,像面残破的旗。
锅炉工老周准时开启了蒸汽阀,白雾瞬间吞没了卸货口,他急冲林卓等人挥手。
青年推着运尸车冲进了消毒室。
于嫂和陈医生正站在另一侧的门边,沉默地看了几人一眼,点点头接过手,快速的拉着几人去了手术室。
剩下其他的人,都松了口气。
在老周的指挥下,先给一个流浪汉的遗体套上了林远志的血衣,面部涂上铅白颜料制造成溺亡的青灰色。
青年快速将尸体摆成溺水特有的‘捞月式’:左手抓握虚空,右腿因水流冲击呈反关节弯曲。
这是浮尸的标准姿势。
老周突然按住正在换衣的林卓,指尸体说:“刷指甲缝!”。
林卓扎着手不敢动。
老周见状只得和青年一起用牙刷蘸着煤灰猛刷尸体的指甲,造成溺水者特有的甲床沉积。
早祷钟声响起时,青年已经混入了晨祷的队列,修女黑袍下露出半截枣木棍子。
早晨接班,于嫂在值班簿上誊写:7月17日4:15收治运河溺水者林枫柏,体温36.5℃,脉搏微弱。
将其碘酊的消耗量分摊到五个霍乱死亡病例上。
体征描述:溺水昏迷,症状与教会医院停尸房的运河浮尸档案是一致的。
林卓则钻到了盥洗间大洗特洗。
于莲看着急匆匆冲进去的林卓,想叫一声,没等喊呢门就关上了。
消毒间的门很重,关门的声音砰砰响,于莲把一支体温计插进石炭酸罐里。
消毒柜第三层少了支20cc玻璃注射器,她清楚地记得晨祷时看见伤兵李宝山把器械塞进了石膏夹板。
这个二十九军老兵总想偷点医疗物资送回保定老家。
她把教会医院的药品簿摊在圣像下。
蘸着红蓝铅笔标注:注射用氯化钙缺货第9日,改用碳酸氢钠溶液替代。
碘酊消耗量超常,需稀释三倍后使用。
‘盐酸吗啡注射液’被划去,改写为葡萄糖酸钙,自从上月日本顾问突袭药房,所有麻醉剂都换上德国拜耳公司的钙片标签。
于莲将过期的拜耳药瓶注满生理盐水时,指尖还能摸到标签下未刮净的凸印。
病号饭的洋铁盘子在走廊叮当响起来。
于莲把糖尿病人的高粱粥换成莜麦面。
不出意外地在23床下发现藏着的猪油渣。
从二月份开始,宪兵队就克扣供给,逼得护士们不得不默许这种违规。
她故意把查房时间推迟了一刻钟,好让截肢的伙夫班长慢些吃,别吃得狼吞虎咽的。
她看看窗外,阳光刺目,器械室的搪瓷托盘衬着她发红的指尖,显得很好看。
是昨夜用土盐替蒸馏水配制生理盐水时,浸水的时间过长导致的,也蚀得甲床泛起了白斑。
这让她想起上月在停尸房看见的死者,那些被日军称为‘抗联分子’的浮尸,甲床上也嵌着同样的白斑。
走廊突然响起的日语咒骂惊得她把体温计撞在酒精罐上。
于莲快速将《护理日志》翻到霍乱防治页,遮住刚写的缺药记录。
日本巡查医官一脚踢翻了走廊的便盆,扬长而去,他永远闻不惯中国病人用的草木灰垫料。
一个负责护理的大娘,一溜烟地跑去拿清洁工具。
最里间的病房传来敲击暗号:三长两短。于莲掀开饭车底层的油毡布,
碘酊的标签在日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这是用教堂蜡光纸重贴的,底下还残存着「生理盐水」的凸印。
她将针剂塞进夹层,液体晃动的浊色暴露了真相,所谓德国新药不过是掺了土盐的井水。
窗外消毒纱布在烈日下蒸腾起潮气。
于莲数着库存的手忽然顿住,本该装满的羊肠线罐里,躺着一块沈阳兵工厂的撞针零件。
她不动声色将金属片藏进护士帽衬里,这是要转交给胡掌柜的,自从二十九军撤离,教会医院就成了军械情报的中转站。
于莲在更衣室镜子前整理波波头,戴好护士帽,路过的看见一个爱美的小护士在照镜子。
她发梢沾着的硫黄味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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