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粿汁
问过身边的女孩,似乎都有过类似遭遇。
他们仗着长辈身份或是其他,用诱哄、逼迫、威胁、利诱等等手段品尝未长熟的青果。她们懵懵懂懂,恐惧与痛苦如同绣花针,缝住她们呐喊的声音。
如果没有初中时全校女生聚集在阅读室听副校长科普生理知识,她们不会知道自己身体变化意味着什么。
胸.部的疼痛不是肿瘤或是其他,而是发育。
内裤上的红色鲜血不是因为得了绝症,而是月经。
可在这科普之前,她们已经明里暗里遭受过许多带着恶意的试探。
林予星是在高中时期才反应过来,母亲第一任男友在不经过她同意下,强行与她舌吻。
胡子拉碴的男人借着喜爱她喜爱女儿为由,用力把她拉到他怀中,又用下巴上的胡子扎她,表示亲昵。
林予星并不喜欢这样,甚至厌恶他身上恶臭的烟味。
曾经在老家时外公也喜欢这样,用胡子扎她,扎得她滋哇乱叫,玩闹过后便带她去买绿舌头、香雪海之类的冰淇淋雪糕,吃到拉肚子被外婆骂,外公这才收敛着投喂。
可这二者有本质区别。
在那些年她说不出来的感受,只有在长大后才能详细剖析。
常年在外跑腿,晒得又干又黑的男人,戴着一副斯斯文文的黑框眼镜,任谁看了都不会把他当作坏人。他温文尔雅,平易近人,开始林予星也这么认为。
直到有一天母亲不在,把她交给男人带。
被烟味浸透的口腔包裹住她整张嘴,男人抱着她,捏住下颚掰开她紧闭的牙关,硬把他舌头塞入。浓郁到近乎窒息的烟味冲击呼吸,滑溜溜的舌头卷住后退,他像蛾子,刺破青果,吸吮其中汁水。
而这件事足足过了两年,她才在高中生物课上知道,这种行为叫什么。
——【猥.亵】
意识过来那刻,夏季凉风灌入教室,裹挟雨丝与木棉,砸在窗边书页。
生物老师在黑板前写写画画,粉笔断裂,指甲划出尖锐刺耳声响,刺得她耳膜生疼。
教室安静而闷热。
她心中惊涛骇浪。
无人知晓。
成年后才敢吐露的心事如发霉陈谷,沉入泥地。
"你被熟人猥.亵过吗?"
"你被兄弟叔伯舅父等等亲近的人觊觎过吗?"
"你在洗澡,换衣服,上厕所时被窥视过吗?"
他们的眼睛像潜藏在下水道口的蟑螂,伸出细长触须,猥猥琐琐蹲伏在暗处。
人在、灯亮,他们便不敢出来。
等待灯光熄灭,他们才爬出下水道,窸窸窣窣啃食她们用过的器具。
纸巾、鞋、内裤、衣物……
仿佛摸到这些,就摸到他们目标。
一张稍稍裸露的照片,都能让他们捧着握着,在被窝下,在电脑手机前产生幻想,掐出道道肮脏污秽的念头。
林予星在那次反应过来后,不止一次被周围男人恶心过。
他们开黄腔,若有似无的试探都是为了满足那根不安分的东西。
有时候她会想,要是能恢复宫刑就好了。
不止她想过,程芷琳也想过。
甚至来源都相同,是母亲们被迷惑后带入家门的恶鼠。
他们迅速侵占这个家,不仅将母亲纳入囊中,当作他们的所有物,还将她们的女儿也当作探囊可取的东西,把自己想象成享齐人之福的权贵。
什么伦理道德,公序良俗,统统化为污浊,撒在手里,散发腥臭。
“有啊。”
“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
“我妈男朋友的儿子,二十七八岁讨不着老婆,让我跟他来着?”
程芷琳说这话时,神情复杂,她微微皱眉,想起那些令人恶心的过往。
与林予星不同,她的父亲是患癌离世。
母亲远去汕城打工,留她们三姐弟在伯伯家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过活。
暑假期间,母亲接她们三姐弟去汕城,她们还未从走出山城的喜悦中缓过来,下一刻便要接受母亲有了男朋友的事实。
那男人瘦小且矮,生的一对儿女却体格健壮。
七口人挤在两房一厅的出租屋里,连转身都要迈过另一人。
晚上,趁其他人睡着,妹妹小声和程芷琳抱怨这地方又挤又难受,回山城好歹有张床睡,现在出租屋里唯二两张床都要让给母亲和她男友,她们弟弟和男方儿子,她们两姐妹与男方女儿躺在客厅打地铺。
说完这个,又开始抱怨母亲眼光太差,找了这么个男人,没什么本事不说,母亲在厨房忙碌时他根本不搭把手,只有她们两姐妹陪着母亲忙碌。
程芷琳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她隐隐清楚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局面,却不想要承认,只拿其他搪塞过去。
“你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程芷琳小声问妹妹。
面容姣好的妹妹哪怕是在夜里也格外漂亮,一双眼睛跟鱼缸里沉落的鹅卵石似的,映着些微月色亦可泛起清光。她眼睫颤了颤,却没有回答。
相依为命的她们怎么可能不懂对方没说出口的话。
程芷琳叹口气:“睡吧。”
睡吧。
什么都不要去想了。
三姐弟只有她有记忆就好。
她们不必承载这种痛苦,就这么稀里糊涂过下去吧。
听着妹妹逐渐均匀的呼吸,程芷琳翻了个身,盯着墙上没了玻璃罩着的时钟发出“嘀嗒、嘀嗒”声。
恍惚间,时针逆转,倒流回从前。
父亲去世那年,妹妹才三岁,弟弟一岁,她却已有七岁。
三姐弟当中,只有她对父亲有记忆。
印象中,父亲脾气不是太好,却是相貌英俊。
发黄的照片是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也是留给妹妹弟弟唯一念想。
透过这张相片,妹妹大概也能觉察到不对劲。
母亲的新男友有几分像父亲,尤其是抽烟时遮盖朦胧的眉眼。
神似。
程芷琳见到他那刻,心脏像被针扎了下。
那些原以为放下的过往汹涌袭来,她懂得了母亲的执念。
和父亲相守时间太短,和时间日月相见太长。
母亲一直没放下他。
于是选择了他。
住在这小小的破出租屋,就当是和父亲还在世,她们俩未曾分开。
程芷琳从未反对过母亲寻找新男友,她还年轻,不过四十多岁。
父亲癌症那年留下的债务都在靠母亲偿还。
能在这时接纳母亲的男人大抵也是好的吧?
胡思乱想一同后,她逼迫自己不再去想,正准备放过自己睡去,忽而听到脑袋指向的房间有打开的动静。
“吱呀——”
生锈转轴发出轻响。
随后有脚步声走出,却并未朝其他地方走去。
相反,他定住了。
程芷琳感觉到有道视线在自己身上逡巡,从左到右,从上到下,最后落在胸口。她没有睁眼,假装睡熟,过了许久,那道目光才消失。
脚步声从门口终于开始移动,走去厕所。
撒尿声稀里哗啦,听声音像溅地到处都是,随后便是冲水声,开门声,关灯声,最后关上门,重归寂静。
程芷琳松了口气,翻了个身重新睡下。
辗转反侧,直到凌晨。
不知谁家的鸡乱叫,狗吠声起,像回到村里。
换了个新地方,程芷琳和妹妹都睡得不大安稳,早早醒来就发现母亲已经买好早餐。
房间门关着,家里三个男人都未起身。
两姐妹去厕所刷牙洗脸,还没到门边就闻到股浓重尿味。
她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彼此情绪。
邋遢又恶心。
蹲坑黄到斑驳,常年累月积攒的污垢与排泄物和干透的黄泥般。牢牢扒在每寸死角。
程芷琳轻声说:"我先打扫下,你去阳台下水道那刷牙洗脸吧。"
妹妹应好,盛了一盆水去外边洗漱。
程芷琳则留下来用厕所里卷曲成长团状的扫把和洁厕灵清扫干净卫生。
她用力挤出所剩不多的洗涤剂,直到它吐出最后一口泡泡。
拧开喷头,灌水,撒到地上、蹲坑、脱漆下水管道。
那股洗涤剂的味道冲上头,迅速溢出这间小小的卫生间。
程母摆弄着汕城特色早餐,听到动静,走过去看。
一大早,程芷琳小小的背影就在那处忙碌不停,脊骨弯下,那双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然变得粗糙。
"阿妹。"程母用客家话喊她,"不要搞了,搞不干净的,先过来吃早餐,我等会弄。"
程芷琳没有回头,用力洗去那些污垢:"不用,一会就好了。"
每次都是这样,她要是不干就要母亲干,不然就是妹妹。
作为家里长姐,程芷琳早已习惯为母亲分担一切,自愿去分担这许多杂事。
可这陈年污渍就如母亲所说,搞不干净。
任凭程芷琳再用力,倒再多洗涤剂也无济于事。
她没了办法,草草弄完,草草洗漱,洗干净手后和妹妹一起坐在小方桌前撕扯那些塑料盒。
妹妹想先吃一碗,母亲不让:"有没有点规矩?叔叔和你弟都还没起来。"
程芷琳默默放下筷子,给自己妹妹使眼色,让她去喊人起床。
不等妹妹起身,一直被三人忽略男人的女儿洗漱完出来,用力敲门把人闹醒,随即一屁股坐到饭桌前,也不打招呼,掰开一次性筷子,拿起一碗粿汁就吃早。
她不喜欢她们出现在这。
程芷琳意识到这点,默默低头不去看她,坐在椅子上等人齐才敢吃。
是啊,谁会喜欢侵占自己地盘的人呢?
本就狭小的出租屋,本来四个人人住,她好歹有张床。
程芷琳三姐弟一来,床没得睡,空间缩小,连生活都要被影响。
母亲没有看她,似是早就习惯,问了几句家常话,嘱咐她打暑假工小心些便再不说什么。
结果等人陆陆续续齐了后,母亲忽然说:"芷琳,暑假锻炼锻炼,也像你雪芬姐一样去打个工吧?"
桌上没人说话,各个忙着拆开塑料盖吃早餐。
程芷琳正要点头,妹妹却先她一步:"我姐打的工还不够多吗?初中就开始打黑工打到现在,就不能休息一段时间?"
"不然我去吧……"弟弟小声开口,"反正周围没什么好玩的。"
"闭嘴,吃你的。"母亲丢了双拆好的筷子给他。
话题就这么沉下去。
但程芷琳知道家里情况。
父亲治疗癌症的钱还没还完,即使九年义务教育,家里三个小孩平时开销也要两千多块。要是遇上生病、交学杂费之类开销稍稍大点的,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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