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第四一章
日影渐西倾,郑纯方始等到被章叹春送回来的银珠。
只是被带去简单问个话,却耗了大半日,他心中难免生疑,既担心这小女娘被那刘亲王刁难,又害怕乌孙使者身上的毒真是章怀春种下的。
眼下,见银珠与出门前无甚二样,他的心便放下了一半。然而,在章叹春提出要同他单独说话时,他安放下去的心再次被悬了起来。
他将人请进屋内,方坐下,便听她声音颓丧地道:“乌孙使臣身上的那毒,真是阿姊种下的。”
郑纯只觉这话似落在心上的一记惊雷,震得他脑海一片空白。他好似看到那尊供奉在心中的神女像自天轰然而下,那张向来明镜琉璃的慈悲面容上,已满是裂痕,纵横交错,密密麻麻,如同虫虱满覆其面。
“怎么会呢?”他仍是不愿相信,痛苦又迷茫地看着章叹春,“银珠是这般说的?”
章叹春摇头:“我们还来不及让银珠与那些乌孙人对质,便见到了明铃。她是奉了阿姊之命回来这里的,是她亲口告诉我,那些乌孙人体内的毒就是阿姊种下的。”
思及阿姊托明铃传给她的话,她便觉那些话是阿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一把刀,刀虽还未割断她的脖子,她的心却已被刺得血如泉涌。
她实不知,明桥究竟用什么迷惑了她,为何她要一意孤行地帮明桥夺位,甚而不惜让自己手上沾满鲜血。
她的阿姊,如高山明月,是世人心中如活菩萨一般的人。而如今的阿姊,却变得心如铁石,竟会为了明桥来胁迫她。
朝廷要将明家连根拔起,便不会留着明桥这个隐患,更不会允许明桥坐上乌孙昆莫之位。阿姊若仍是执意要推明桥上位、忤朝廷的意,姨母怕也保不住她了。
若非不得已,章叹春也不想再拿阿姊的事来给眼前这郎君添堵。但她始终坚信,阿姊心里既放不下他,那便只有他方能将阿姊从歧路上拉回来。
“姊夫,”她目带恳求地看着郑纯,也不管郑纯因她这声称呼投过来的目光而改口,只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我知你打算前往龟兹去接外甥,但冬日天寒路难行,你们抵达龟兹,怕已翻过了年;外甥又年幼身弱,那时节也不宜带他回中原。你们定是要等天暖和了、雪化了,才会返程。如此,你定然会在龟兹逗留许久。所以,我想恳请姊夫再见阿姊一面,劝劝她……”
“女公子,此事,我不能应你。”郑纯温声打断了她的话,“令姊与我,已无瓜葛,且她与乌孙昆莫的婚期就在眼前,我再去见她,也不妥。”
“阿姊根本就没打算与那素光成婚!”章叹春见他竟一口回绝了,只能将藏在心底、不曾向旁人透露的秘密向他托出,“你许还不知道,明桥一直藏身在悬泉置,和亲使团离开悬泉置后,他又被阿姊藏身在了使团里。阿姊处心积虑为他隐瞒身份,便是为了帮他夺位。我若没猜错,她与素光的大婚之日,乌孙定会大乱。”
一听乌孙会大乱,郑纯的心也乱了,眉心不觉蹙起。
章叹春知他心已动摇,继续道:“姊夫也知道,朝廷不会让明家的男子活下来,更不会让明桥活下来。阿姊若真打算在大婚之日助明桥夺位,甭管明桥最后能否夺位成功,阿姊若执意要与他一路,那便是断了她自己的生路。朝廷为收回明家兵权,将明家女子皆充入了掖庭为奴,男子更是没留下一个活口,又怎会准明桥这个与明家渊源颇深的乌孙王子稳坐昆莫之位?
“姊夫,阿姊受明桥蛊惑误入了歧途,这时候,也只有你能将她劝回来了。”
郑纯敛眉,唇角微抿,良久才发出了一声悲凉又讽刺的叹息:“因孩子一事,她恨我怨我,更不愿见我的面,又怎会因我几句劝便回头?”
章叹春没想到他会没有一丝犹疑地拒绝,眼中的一点微光倏忽而灭。
“是我唐突了。”她压下心底的失望,起身向他告辞,“天色不早了,我也便不打扰姊夫休养了。”
郑纯并未挽留,待她离开后,他一个人又在屋内坐了许久。
今日得知了太多与章怀春有关的消息。毒害乌孙使臣,助明桥夺位,这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她所为和欲为之事,而他却觉得这样的她万分陌生。那个与他朝夕相伴、同床共枕多年的人,待人向来温柔平和、慈悲宽容,又怎会狠毒到毒害乌孙使者?
章叹春口中的那个人,真的是她么?
他不愿信,亦不敢信。
***
咕咕嘎——咕咕呜——
与拂风相处得久了,章怀春已能辨出它的叫声,偶尔甚至能从它的声音里,察觉出它是欢喜高兴,还是难过痛苦。而拂风与人混熟后,也丝毫不与人见外,进毡房便如同回了它自己的窝,哪里暖和便会往哪里钻。
今日,也不知它又飞去了何处,回来时竟带了一身的血和泥。
萨依拉替它细细检查了一遍,笑对章怀春道:“没事,它身上并无伤口,只是折断了几片毛羽。它应是去捕猎了,或是与旁的禽鸟斗架了,这些血不是它的。”
听言,章怀春也放了心。然而,在替拂风清洗鹰爪上的污泥时,她却发现它的两只鹰爪上缠了好几根人类的青丝。
她将那几根青丝从它爪上小心解下,将其送到萨依拉眼前,笃定道:“拂风身上的血,是人的。”
“可拂风从不会主动攻击人,”萨依拉也算是了解了拂风的脾性,心中狐疑,“只同人玩耍时,偶尔会抓伤人。但因这河谷里的牧民一直当它是阿兄的鹰,即便被抓伤了,也多是驱赶训斥它,从不曾虐打过它。”
章怀春将手中青丝投入火盆,一面继续查看拂风身上是否有隐藏的伤口,一面猜测着:“若它这身狼狈样与河谷牧民不相干,那便是这里有生人闯进来了。”
萨依拉并未反驳,忖了片刻,忽起了身:“我去知会翎侯,让他派些人加强河谷的防守巡视。”
章怀春却道:“河谷一直都有骑兵巡视,若真进了生人,翎侯不会不知,那人应还未进河谷。拂风爱往雪山那头捕猎,你不若让翎侯派人去雪山附近巡视,也找牧民借条猎犬。那人受了伤,雪山雪未融,有猎犬探路,更好追寻那人的踪迹。”因见萨依拉穿得单薄,又叮嘱了一句,“外头风大,山里也冷,多穿些再进山。”
因这句突如其来的关心,萨依拉微怔过后,两颊腾地一热,红晕自颊边延烧至耳尖,竟是连话也说不囫囵了。
阿兄果真不曾欺她。他说公主看似面冷心更冷,实则心软也心善,是个极好相与的人,让她与之相处不必太过拘谨。
相处了这些时日,公主确是个温柔随和的人,即便待她不亲近,但一言一行依旧让她如沐春风。
“怎的了?”章怀春见她双颊通红、似惊似喜地看着自己不说话,心中狐疑。
“没事。”萨依拉拿两手轻轻贴了贴红彤彤的双颊,两手的拇指与食指亦轻轻揉捏着热烫烫的耳尖,一双眼却只管目不转睛地盯着章怀春,话里不觉染了一丝往日里没有的亲近,“公主,那我……出门了!若是能猎到雪鸡,也炖了汤给公主补身子!”
朝夕相伴了这些日子,章怀春早便发现这位乌孙公主是个内敛沉静的性子,脸上鲜少有这样明媚生动的笑容。添衣时,这位乌孙公主似是心甚愉悦,竟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歌来,其声清越婉转,煞是动听。
章怀春细细去听,听出她唱的竟是细君公主当年在悲苦孤独中写下的一首歌诗。分明是沉郁悲凉的字句,经由萨依拉口唱出来,偏生被她唱出了几分自由洒脱之味。
她唱:“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穹庐为室兮毡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1]
章怀春不由想到了自己,喉间如吞了一枚酸果,酸味向下漫进心肺,又向上翻入鼻腔,让她眼中不禁滴出了两滴泪来。
听闻身后的动静,她不动声色地擦干眼角的泪渍。抬头看萨依拉身上添了一件羊皮裘子、头上亦戴了毡帽,她又叮嘱了一句:“早些回来。”
萨依拉点头,扶正毡帽,却是盯着她认真道了句:“公主,乌孙公主回不去的故乡,终有一日,你会回去的。”
章怀春并未应她,起身送她出了毡房。
目送着她的身影远去,她又举目眺望着龟兹的方向。也不知翎侯派去的人是否将她的信送到了明铃的手中;明铃若是收到了信,也不知是否已到了凉州。
只要能拖住三女公子,她不在乎手上沾染上几条人命。
事成后,她自会向那些人赎罪,亦会向外大父谢罪。
趁着天色还早,在为拂风清理了毛羽后,她又绑上袖箭练了会箭。
至晚,萨依拉方与翎侯乌克结伴而回。
当两人身后的两名骑兵将一名浑身是血的男子抬进毡房时,章怀春还未看清这男子的面容,便在一群人身后见到了两张熟悉的脸。
“大女公子,还请救救我家郎君!”
章怀春定定看着这个突然跪倒在自己身前的人,细细辨认了许久,发现这个胡子拉碴、浑身血迹的男子确是萧期身边的阿宽。
如此,那个被抬进来的男子便是萧期了。
思及那郎君被抬进来时的模样,章怀春再不敢耽误,对阿宽匆匆说了声:“你起来!”又吩咐萨依拉,“萨依拉,去外头垒灶烧水!”
乌克适时道:“垒灶烧水的事,让我手底下的人去干!萧郎君伤得挺重,让萨依拉留下来帮公主吧。”
章怀春没有异议,在待客的毡席上又铺了张草褥子,这才让那两名骑兵将萧期放置在了席上。
萧期的伤在左手臂上。看着被撕咬得血肉模糊的一条臂膀,章怀春几乎能断定,他主仆三人应是遇到狼群了。
章怀春不由想起了明桥身上那些被狼群撕咬的旧伤,心想他当时应也像萧期一般,流了许多血吧。而他在提起那些伤口时,却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态度,好似被狼群撕咬的那人不是他一般。
血,很快侵染了她的双手,她略有些不适,那牵在明桥身上的心思很快被这刺鼻的血腥味拉拽了回来。
胃里翻涌不止,几欲令她作呕,她吩咐一旁的萨依拉:“去我床头枕匣里寻一只药囊,里头有甘草片,你寻一片出来给我含着。”
萨依拉见她面色发白,额上更是沁出了冷汗,虽不知何故,却也没问,立时手脚利落地寻来甘草片塞入了她舌下。
胃里不适被压下去,章怀春方始专心致志地为萧期清洗伤口。
阿宽送来滚水,她便趁机向他打问:“你们是遇到狼群了么?”
阿宽泪眼潸然地点头:“郎君是为救我才受伤的。”言罢,泪水便簌簌而落。
章怀春看他脸上泪水混着血水不住往下淌,一时没了言语。却是从河边打水回来的阿细见了他这般模样,颇看不过眼,好心劝了句:“收收泪,当心哭瞎了眼。”
“你管得……忒……忒宽!”阿宽泪流不停,却也不愿平白受阿细挤兑,哽咽道,“我哭……哭我的,同你何……何干……”
“郎君不喜欢见你哭。”阿细面无表情扔下这句话,便往外头的灶台边去了。
阿宽似被戳到了痛处,立时收了泪,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看章怀春为主人疗伤。
萧期除了被狼撕咬的伤口,身上还有好几处冻伤,便是阿宽与阿细的手脸上也遍布着可怕的冻疮。
章怀春担心这两人身上也有伤,为萧期疗了伤,又为他二人配了些治疗外伤与冻疮的药。
而在她为萧期疗伤期间,翎候乌克的人已在附近重又搭了大小两座毡房,俨然是为萧期主仆准备的。
待将主仆三人安顿好,乌克又回到了章怀春的帐前。
章怀春也正想寻他说话,早便与萨依拉将帐内重新收拾过了,亦煮好了酥油奶茶候着。
乌克来回不停地奔忙了许久,一口饮尽碗中的酥油奶茶,咂了咂嘴,这才紧锁着眉头、略显为难地看着章怀春道:“公主,事有变,大婚当天会很危险,到那时,我……我怕是护不住公主……公主不若还是在这等着左大将来接,也好看顾些重伤的萧郎君。不然,我无法向左大将交代。”
“你无须向他交代,你是他的人,我却不是。”章怀春果断回绝了他。
思及他偏在这时候翻悔,隐隐明白了他口中的“事有变”定与萧期主仆的出现有关,遂问了句:“翎侯识得萧郎君么?”
“自然是识得的。”乌克眼里满是感激,笑着道,“当初,若非萧郎君以你们大汉的天使之威震慑住了素光和那些追随他的部落首领,最后更是冒死带着左大将逃去了匈奴,左大将怕是也活不到今日。而我假意归顺素光,亦是萧郎君的谋算,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助左大将夺回他的王位。”
言及此,他又看着章怀春感慨道:“当然,这里头也有公主的功劳!若非公主,左大将也无心去争那王位,这辈子许就真跑去北海牧羊了!”
章怀春没理会他这善意的恭维,只关心他因何事忽改了主意。
“究竟发生了何事?”她问,“翎侯为何不愿带我去赤谷城了?”
毕竟是自己应了诺却又失了信,乌克只觉汗颜无地,赧然道:“左大将应同公主提过了,他的后手除了我这支部落,还有匈奴月伦公主的一支部落。但因你们的朝廷联合鲜卑远征漠北,匈奴如今自己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月伦公主所率的部落已无暇分身来助左大将。
“我们少了月伦公主一大助力,也便少了几成胜算。偏公主前些日子又同我说,素光许已知道左大将藏身在和亲使团里。若公主所虑是实,素光定会在大婚之日设好陷阱等着我们去钻。那时,一旦乱起来,那是会死人的,公主还是留在这里吧。”
萨依拉也怕章怀春会有个好歹,也欲开口劝劝,却被章怀春的眼神制止了,只听她语气温柔却坚决地道:“翎侯,你是你们左大将的人,凡事皆当以他的性命为先。而我乃汉人,生死却是与你们无关。”
“话不是这样说!”乌克急道,“公主不知自己在左大将心中的分量!公主若有个三长两短,且先不说左大将会如何找我算账,他这个人怕是会就此废了!”
章怀春许久都没有说话。
“公主?”乌克不知她究竟是何意,急切需要她点头表态,“你就留下来吧!”
章怀春不欲让他难做,看着他一笑:“翎侯既不愿我跟着去,那我不跟着翎侯去便是了。”
乌克不想她竟如此通情达理,紧绷的神色霎时一松,连目光也亮了几分:“多谢公主体谅!我会留些人任公主听用!萧郎君那头,也请公主多照看一二!”
“请翎侯放心。”章怀春道,“萧郎君乃我妹婿,我自当竭尽全力为他疗伤。”
听她如此说,乌克也算是彻底放了心,神采奕奕地离开了。
章怀春看着他又进了萧期的毡房,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她轻抿了一口面前那碗自翎侯进来便未动过的酥油奶茶,将这混着奶香与茶香的一口奶茶在舌尖含了许久,方始忍着不适将这口茶咽了下去。
她果然还是喝不惯这酥油奶茶。
再抿第二口时,忽听萨依拉道:“公主喝不惯便不喝了,不必为难自己。”说着便将她手中的那碗奶茶夺了过去,用笃定的语气问了句,“公主方才虽应了乌克,但想必还是未放弃前往赤谷城的决定吧?”
章怀春没想着瞒她,轻轻颔首,却也并不与她细说,只道:“你们的翎侯不带我去,总会有人带我去的。”
萨依拉见她的双目始终望着那萧郎君所在的毡房,隐约明白了她在打什么主意。正欲询问,却听她喃喃自语道:“萧郎君明日应就会清醒过来了。”
***
翌日,萧期方始清醒。
看到如今身处的这陌生大帐,再看床边喜极而泣的阿宽,他恍然记起,他与阿宽、阿细三人已逃出了匈奴,如今应入了乌孙。
被狼群攻击、陷入昏迷后的事,他已无甚印象,只恍似见到了侯府大女公子。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看到被狼咬伤的左臂被好好地包扎裹束着,方始意识到,那不是梦。
“阿宽,把泪收一收,给我些水喝。”因昏睡太久、许久不曾饮食的缘故,萧期的声音是低哑无力的,左臂上的伤口更是疼得他面容略有几分狰狞。
阿宽不敢耽误,忙兑了盏温温的蜜水送到了他嘴边。
饮了蜜水,萧期的嗓音清润了许多,轻声问:“我们如今在何处?”
阿宽道:“在乌孙翎侯的驻地。”随即便将他三人如何被翎侯一众人救出雪山、侯府大女公子如何为他三人治伤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待萧期将盏中蜜水饮尽,他又想起了这郎君为他引开狼群时的可怖场景,心有余悸地道:“郎君这回忒乱来了,实不该以身涉险为小人引开狼群。郎君好容易从匈奴的牢笼里逃了出来,若是因救小人有个好歹,小人纵使侥幸活了下来,郎君家人也再难容下小人,小人这辈子也活不痛快。”又认真劝道,“郎君切莫再如此了!小人贱命一条,死了便死了!”
“你可不能死!”萧期一本正经地道,“你死了,还得我为你养一双儿女!”
阿宽嘀咕道:“帮小人养儿女,总好过夫人在郎君亡故后改嫁了他人。”
听言,萧期脸上的一丝笑霎时敛起,眼眸亦似淬了冰般。他看着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随从,咬牙恨恨道:“你这张嘴合该缝上!”
阿宽见他动怒,立时紧闭了双唇,甚而不敢再看他的眼,去仍是壮着胆子嘟囔着:“郎君既怕夫人另择良婿,那便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活着与夫人相见。”
思及身陷鲜卑的章咏春,萧期神色怆然。
当日一别,他不想竟与她分离了一年之久。这一年里,发生了太多始料未及的事,在侯府被冤被害之际,他甚至都不能陪在她身边。
那时,那个救她出深渊火海的人,是卫崧。
他感激卫崧救了她,却更痛恨那人趁人之危将她囚困在了鲜卑。
“郎君,大女公子过来了。”
阿细的声音打断了他凄惶不安的心绪,他循声望去,便见阿细将一人引了进来。
***
萧期庆幸阿宽趁他昏睡时便为他修理了容貌。不然,他若是以那副逃命而来的邋遢相面对妻姊,那便忒失礼了。
“萧郎君夜里可曾发热?”章怀春进了毡房,便先向阿宽问道。
阿宽摇头:“不曾发热。”说着便让了开去,以便章怀春为萧期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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