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引文设局(3)
次日辰时,天色微亮。
乔知遥悄然起身,披衣理襟,一举一动皆极轻缓。屏风一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时岚尚在沉睡,显然昨夜疲累未解。
时岚昨日才从太医院归府,面上与言语间虽未显疲色,却在屋中坐定不过片刻,便倚榻而眠。
乔知遥原本独自安睡于西厢,然而时岚不知受了何刺激,有一日执意要将她拎近主屋同宿,美名其曰方便自己“贴身保护”。
两人床榻之间用屏风隔开,彼此倒也互不打扰。乔知遥知道,时岚还在为那封信而担忧。
乔知遥心知时岚性子,若是得知她要独自出门,必定会毫不犹豫随行。
而她与时岚重逢以来,时岚已为她操心太多,乔知遥实不愿再让时岚多劳心神,尤其在时岚身心疲惫的情况下。
于是今晨,乔知遥特意趁时岚睡得沉熟之际起身,带了昨夜备妥的几份修籍副本,轻身轻脚绕过内堂,悄然出了时府后门。
外头天光微弱,巷中静寂。
乔知遥掖紧衣襟,循着地图与旧属名单上的坊籍地址,直奔西城而去。
西城主道冷清异常,石板残缺不全,两侧墙体斑驳,屋檐残瓦低垂,行人十分稀少。
乔知遥未走正道,而是沿着一条通往旧市巷后的偏道缓行。
她目光不经意掠过一处早已废弃的旧坊门,门匾歪斜,上书“绣成局”三字,墨迹早被风雨蚀尽,只剩廊柱昔日残漆,尚能窥见些许旧年风光。
乔知遥记得年幼时曾随父来此采买文房用品,那时此地繁盛异常,宫市便在此处。
那时西城坊间多为贡作之所,绫罗、玉器、朱墨之铺林立,朝官役吏皆于此采买事务所需,四方商贾闻风而来。
直至数年前宫市北迁,旧工坊尽废,市集失势,随之没落的还有人气与生计。
往日繁华就此剥落,只余几条冷巷与残破老宅。
乔知遥今日所寻之人名唤宋连平,昔任礼部仪制司主事,父亲掌印礼部时,曾协署数桩案牍与调卷之务。
案发之后,他便如许多乔党旧属般淡出朝列,籍册中止于“自请致仕”。
乔知遥原以为此行寻人,或许要费些口舌,谁料刚入巷中探访不过数家,便有一位老翁回道:“姑娘是问宋先生么?他在前面那间私塾教书,授些启蒙经义,日里多在。”
“私塾?”乔知遥略感诧异,拢袖致谢,拜别老翁之后,便循着他所指方向行去。
那处所谓私塾,其实不过是巷尾一间旧屋,题着“文正馆”三字,墙皮脱落,门扉早已破败不堪。
门半掩着,隐隐能听见童音朗朗,混杂着几许咳嗽声。
乔知遥驻足片刻,抬手轻轻叩门,里头声音顿了一顿,有人隔门问道:“请问找哪位?”
乔知遥平声应道:“我寻宋先生。”
门后传来轻微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响,一会儿便有脚步近前。
一个头发花白,身着旧布长衫的中年男子出现于门前,衣襟洗得发白,袖口磨损严重,一双眼睛却仍炯炯有神。
“我是宋连平,你是......”
宋连平打量着乔知遥,眉头微蹙,眼神中带着几分戒备。
乔知遥上前半步,于门前垂袖拱手,躬身行了一礼,语气恭敬:“晚辈乔知遥,昔日礼部尚书乔昶之女。”
说罢,乔知遥从怀中取出昨夜备妥的几份修籍副本,语气平缓道:“这是礼部熙四年修籍副本,是父亲任礼部左侍郎时亲署,先生若尚记得,可作一验。”
宋连平闻言怔了一瞬,伸手接过,目光落在卷末那行署名之上,神情中隐隐透露出几丝复杂与怀念。
他凝神细看,低喃道:“这笔迹......确是乔大人任礼部左侍郎时所署无疑。”
宋连平缓缓收起册子,目光却依然在那副本与乔知遥之间来回数次,神情中仍旧带着防备,低声道:“这册确是真物无疑,可乔大人出事之后,有许多文书流散于外。”
言外之意已然分明。
乔知遥并不急于解释,又从袖中取出一枚裹得极紧的锦囊,揭开后取出一枚浅金色的腰牌,递给宋连平看。
“这块腰牌,是父亲昔年拜托工部制作,只作家中小辈装饰随行之用,我想先生应有些印象。”
宋连平目光落在那腰牌上,神色微动,已是信了七八分。
乔知遥见宋连平似乎还是有些犹疑,垂眸想了想,语声略缓:“先生当年在礼部东廊曾与父亲有过一席交谈。我那时年幼贪玩,曾藏在影壁之后,听到您问父亲:‘此案可断否?’父亲答:‘天理可断,人言不可避。’”
宋连平身形陡然一震,眼中神色终于松动,唇角微微动了动,眼中透出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怅然。
他沉默片刻,似是在平复心绪,后才缓缓道:“我记得......那时你年岁尚小,不过七八岁,被乔大人发现后,还被轻斥了一番。”
宋连平抬眼望着乔知遥,叹息一声:“昔年垂髫稚女,如今竟也至能独当一面的年岁了。”
乔知遥微微颔首,神色未变,语气依旧沉稳:“今日冒昧叨扰先生,实是为了乔氏旧案。父亲含冤而去,但许多旧事却处处蹊跷。”
“如今我虽得以入实录馆接触案卷,但许多往事,唯当年亲历者知情,晚辈斗胆,请先生一言。”
宋连平闭了闭眼,苦笑道:“乔大人,是我一生所敬重之人。旁人或许不明真相,将他与‘私调兵银,通敌叛将’之事牵扯一处,但我确信,乔大人绝不会做那等之事。”
“若你有心重查旧事,我虽已脱籍多年,不敢言多助,但凡能回忆之处,我定倾力。”
乔知遥收回腰牌和副本,目光凝向宋连平,语声低缓:“我近来查得一批案卷,无调卷凭据与审批,却在密审甚至三司大议中露面,而这些案卷皆署名实录馆。”
她望向宋连平,语气愈发清明:“可实录馆中诸册皆无所载。当我追溯至协修手册,其中一条隐语,却直指当年因父亲案件而专设的特批通道。”
“先生当年是否曾经手特批通道的案卷调署?或知其制度流程?”
话音落下,门扉处一时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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