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身在曹营心在汉
姜随悠悠转醒，刺目的阳光针芒般袭来，迫使她下意识地眯起双眸。
意识逐渐清晰，姜随发现自己依然躺在自家熟悉的沙发上，手机握在掌心，屏幕亮着，定格在她昏迷前最后浏览的页面。
客厅里，午后的阳光肆意流淌，空气中弥漫着芋泥与奶油交织的甜蜜香气。
温暖、静谧、安稳，一切都和她“离开”前别无二致。
然而，那个散发着霉味与腐败气息的卧室里的场景，却如噩梦般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秋瑾凝那满是悲戚、深恶痛绝的面庞，段勋狰狞扭曲、丑恶不堪的嘴脸，在她脑海中纤毫毕现，心脏不由得阵阵抽痛。
“秋瑾凝……”
姜随无意识地喃喃出声。
就在这时，掌心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秋瑾凝”三个字随着铃声不断跳动。
姜随的心紧跟着提起，顺势按下了接听键。
“喂？随随？”
电话那头传来秋瑾凝的声音，清澈透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却又隐约透着一丝紧张，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你、你现在有空吗？”他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几分，“我、我烤了点新的小饼干，想给你送过去。”
熟悉的嗓音撞进耳膜，姜随的思绪蓦然被拉回到另一边。
青年绝望嘶哑的呼喊犹在耳畔，与此刻电话里鲜活明亮的声线重叠在一起，强烈的割裂感让她的眼眶不禁有些发热。
“有空，我现在就在家！”姜随压下喉头的哽咽，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你过来吧，我等你。”
“嗯！好！我马上到！”
电话那头的男孩似乎松了一口气，语调一下子雀跃起来，像是阴云散开后透出的天光。
通话结束的忙音响起，姜随仍握着手机，久久没有动作。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可她的心底却像是裂开了一道缝隙，过去与未来的画面在其中不断交叠。
现实中的秋瑾凝，依然是那个笑容干净、眼神明亮的无邪少年。
她必须稳住心神，冷静下来。
焦虑得有些坐不住，姜随干脆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开始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电视柜上摆放着她上周刚买的吊钟和马醉木，青翠的枝叶从新中式的陶瓷花瓶中斜逸而出，生机盎然的绿意落在姜随眼里，却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所有色彩都变得黯淡模糊。
她时不时看看手机，又转头望向窗外，心脏在胸腔里不安分地跳动，思绪如同被风吹乱的纸张，在“一切都还未发生”的侥幸和“必须阻止悲剧”的紧迫感之间来回飘荡。
姜随试图拼凑不同的世界线里那些零碎的记忆片段，想要从中找出更明确的线索。
可越是用力回想，那些画面就越是支离破碎。
太阳穴隐隐作痛，脑海中杂音四起，就像老式电视机里失真的雪花噪点，恼人得紧。
在这样煎熬的等待中，时间被无限拉长。
直到一个多小时后，门铃声清脆响起，将迷惘的姜随从纷乱中拽离。
她身体一震，随即做了个深呼吸，调整出一个尽量自然的微笑，快步走向玄关。
推开门时，和煦的暖阳温柔地铺洒在门廊，少年逆光而立，轮廓被勾勒得清隽而温柔。
秋瑾凝穿着宽松的白色卫衣，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腕。
下身搭配浅蓝色的直筒水洗牛仔裤，显得整个人干净而青春洋溢。
他怀里抱着系有薄荷绿丝带的蛋糕盒，风掠过时，缎带像他雀跃的心情般轻轻飞扬。
细碎的黑发下，男孩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如同三月枝头初绽的早樱，绚烂而娇嫩。
当姜随出现时，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愈发清亮。
像盛放星星的湖泊，骤然泛起粼粼波光。
“随随，给你的。”
秋瑾凝声音轻快，满怀期待地把蛋糕盒递过去。
姜随接过盒子，目光落在眼前这个鲜活、纯真、还带着几分腼腆的男孩身上，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个在未来时空里，跪在地上无助哭泣的影像。
心脏像被浸在柠檬汁里，酸涩得发胀。
等她回过神时，手已经自作主张地抚上了男孩的发顶。
秋瑾凝的发丝比她想象的还要柔软，带着阳光烘焙过的温暖气息，仿佛埋进了云朵里。
“谢谢你，瑾凝。”姜随有些不舍地撤开手，侧过身子给他腾出入口的位置，微笑招呼道，“进来坐吧。”
秋瑾凝被她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弄得脸颊更红了，像只受惊的小动物般慌乱垂下眼睫。
他不好意思地揪了揪卫衣下摆，喉结轻轻滚动，最终只发出一个带着鼻音的“嗯”。
像踏入陌生领地的小鹿，乖顺跟在女孩身后，亦步亦趋。
走进客厅，秋瑾凝的视线始终保持着克制的分寸，只敢盯着前方一小块地板，连余光都规规矩矩地收着。
最后拘谨地在沙发边缘落坐，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背脊挺得笔直。
姜随递来的温水被他双手接过。
秋瑾凝小口抿着，目光却时不时从杯沿上方偷瞄过去，眸子里漾着细碎的光彩。
姜随随性地坐在地毯上，一边拆着蛋糕盒上的丝带，一边在心里暗暗发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无论身处哪个时空，她都要守护好眼前这个男孩，绝不让悲剧重演。
盖子开启，凭借眼缘随机挑出一块饼干，入口的瞬间，巧克力的醇香与蔓越莓的酸甜在舌尖绽放，可姜随却尝不出滋味。
另一个时空的画面如影随形，始终挥之不去。
见姜随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秋瑾凝的心不由得揪紧了。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不安的试探：“不好吃吗？我、我下次改进……”
“很好吃。”姜随扯了扯嘴角，仓促地笑了笑，目光却穿过他，落在了虚空某处。
穿越带来的精神冲击仍在撕扯着她的意识，恍惚间，姜随仿佛看见另一个瘦骨嶙峋的秋瑾凝正跪倒在血泊中，枯瘦的手指深深抠进地板，青白的嘴唇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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