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圣杰罗姆孤儿院
“……我从四岁起就在圣杰罗姆待着了。”卡尔的声音听上去沙哑的厉害,他似乎并不在意达米安是否在听,也不在意这位可怕的“罗宾”会如何反应。
此刻的他,只是被一股巨大的、积压了太久的倾诉欲攫住,需要一个出口来好好宣泄:“我爸妈……死在了一场火拼里。黑面具的人干的。”
他停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睛望向工厂破败屋顶漏下的一缕惨淡天光,仿佛能穿透时光,看到那场吞噬一切的火焰和轰鸣。
“那之后……整整一年,我没说过一个字。”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一个字也没有。他们就当我吓傻了。孤儿院那种地方……没人有耐心哄一个哑巴小孩。等我……等我想再试着开口的时候……”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已经没人愿意听了。没人记得我,也没人在乎我是不是还活着。”
他像是在描述别人的故事,语气平淡得可怕。
“我就那么……活着。像墙角的老鼠,像地上的影子。吃饭,睡觉,干活……挨打,或者被当成空气。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卡尔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认命,“圣杰罗姆……就是那样一个地方。你越不出声,越没人在乎你。你越在乎……就越显得可笑。”
破旧的工装袖口被他无意识地攥紧,指节发白。
“前两天……那几个新来的小子在院子里追跑,撞到了我。我摔倒了,很疼……他们停下来看我。”卡尔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那是一种被压抑了太久、终于冲破麻木的尖锐屈辱,“其中一个……就那个抱着胳膊的……他看着我,一脸茫然地问旁边的人……‘这谁啊?’”
卡尔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让他彻底崩溃的瞬间。
“‘这谁啊?’……”他重复着,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扭曲的痛苦和怨恨,“我在那里待了快十年!十年!他居然问我‘这谁啊’?!好像我从来就不存在!好像我这个人……就是个屁!风一吹就散了!连点味儿都留不下!”
他猛地抬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漏出,混合着绝望的嘶吼:“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看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一直都在!为什么?!!”
达米安沉默地听着。他抱着手臂,靠在一根锈蚀的金属立柱上,银白色的新护甲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微光。卡尔那带着哭腔的、充满痛苦和怨恨的控诉,如同肮脏的泥水,泼洒在这片废墟里。他没有打断,没有发表任何意见,那张隐藏在多米诺面具下的脸,看不出丝毫表情。
但在那冰冷的表象之下,仍旧泛着一丝难以平静的波澜,不是同情——他达米安·韦恩从不轻易施舍那种无用的情绪。更像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漠然的确认。
他见过太多黑暗。哥谭的每一个角落都滋生着类似的悲剧。父母双亡、流落街头、被践踏、被忽视……这样的故事,在犯罪巷,在哥谭的阴影里,多得像下水道里的老鼠,廉价得令人作呕。
‘为了这点微不足道的忽视就崩溃黑化?意志力薄弱得可笑。’——几分钟前他对布列塔尼说过的话,仍旧回响在耳边。卡尔的故事,似乎完美印证了他的论断。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可怜虫,因为一句“这谁啊”,就轻易地献祭了自己的理智,变成了一个危险的怪物。
软弱,无能,可悲。
他无声地在心底,对着眼前这个哭泣的、被命运和自身软弱共同塑造的悲剧产物,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叹息。那叹息里,没有温度,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洞悉一切黑暗后的、冰冷的了然。
达米安·韦恩不需要软弱,不需要无谓的共情。他需要的是行动,是结果,是清除威胁。然后,他站直了身体,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毫无波澜的命令式冰冷:
“哭够了就起来。带路。”
破败工厂的阴影被逐渐抛在身后,但犯罪巷那特有的、混杂着垃圾、劣质油烟和绝望的气息却越来越浓。
卡尔在前面带路,身体微微佝偻着。达米安沉默地跟在后面,银白色的护甲在哥谭阴沉的晨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与周围破败、灰暗的环境格格不入,引来零星路人或惊恐或麻木的侧目。
卡尔对此视若无睹,只是低着头,像一只认命的老鼠,朝着巢穴的方向机械地挪动。
“等我一下。”达米安听见斯托奇在他脑子里疯狂喊叫着,让他快点解除变身,要不然等他体力彻底耗尽的时候会直接变回去。到时候他根本来不及做出应对政策。
“好,好的。”卡尔呆愣愣地点点头,看见达米安跳远几步离开他的视线,随后闪过一阵可接受的白光,卡尔神情恍惚了一下,达米安已经解除了变身,但他仍旧带着面具,身上的衣服变成了普通的休闲装。
“继续。”达米安向他扬扬下巴,卡尔慌忙回过神,接着在前面带路。
出乎达米安意料,圣杰罗姆孤儿院并非位于犯罪巷最混乱的核心地带。它坐落在靠近城市边缘的旧工业区与贫民窟的交界处,一栋由红砖砌成的、带着些许新哥特式尖顶窗的旧式建筑,被一圈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勉强围住。
从外表看,它甚至比周围那些摇摇欲坠的木板房和废弃仓库要“体面”得多——至少墙体还算完整,窗户也没有全部用木板钉死。一个破旧的秋千挂在院子角落光秃秃的树下,在微风中吱呀作响,徒增几分寂寥。
然而,这层勉强维持的“体面”之下,透出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衰败和压抑。院子里没有孩子玩耍的喧闹,只有一片死气沉沉。
几个穿着洗得发白、不合身旧衣服的孩子在墙角或蹲或站,眼神空洞麻木,看到卡尔带着一个穿着怪异的人进来,也只是投来短暂而畏惧的一瞥,随即又移开目光,仿佛对任何闯入者都习以为常,或者说,漠不关心。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廉价肥皂混合的、试图掩盖却徒劳无功的陈旧霉味。
卡尔带着达米安穿过空旷死寂的院子,走进光线昏暗的主楼。内部比外面更加破败阴冷。走廊墙壁的油漆大片剥落,露出底下灰暗的底色。地板踩上去发出空洞的回响。空气冰冷,混杂着饭菜残余的馊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太多不幸者聚集的气息。
“就……就是这里。”卡尔在一扇厚重的、漆皮剥落的木门前停下,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指了指门缝下方透出的一线微弱的暖光,“那天……那个穿斗篷的人……就是在这个房间门口……拦住我……给我的项链……”
达米安没有回应,只是用眼神示意他让开。他敏锐地感觉到,这扇门后的气息与孤儿院其他地方那种麻木的死寂不同,似乎……更加“鲜活”,但也更加诡异。他伸出手,无声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
门内是一个相对宽敞的房间,看起来像一间废弃的阅览室或者活动室。高大的书架空空如也,蒙着厚厚的灰尘。几张缺胳膊少腿的桌椅被堆在角落。外面的自然光透不进来,唯一的光源来自房间中央一张巨大的、铺着陈旧但干净桌布的长木桌。桌上点着一盏老式的煤油灯,散发着昏黄摇曳的光芒。
就在这昏黄的灯光下,一个女孩面对着门坐在桌前。
她穿着一身样式古典、浆洗得有些发硬的白色连衣裙,裙摆下露出纤细的小腿和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玛丽珍皮鞋。
她的头发是罕见的、带着点灰调的浅金色,被精心地梳成两条整齐、一丝不苟的辫子,垂在瘦削的肩头。她正微微低着头,专注地在面前一张铺开的大画纸上涂抹着什么,纤细的手腕移动着,发出铅笔摩擦纸张的沙沙声。
更引人注目的是她嘴里哼着的调子。那是一首旋律异常古老、甚至带着点阴郁的民谣小调,曲调婉转却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感,像是来自某个被遗忘的世纪。她的哼唱声很轻,但在寂静的房间里却异常清晰,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在空气中。
似乎是听到了开门声,女孩手中的铅笔停了下来。哼唱声也戛然而止。
她缓缓地抬起头。
灯光照亮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极其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的少女面庞。五官精致得如同瓷娃娃,小巧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严肃的直线。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眼睛——大而深邃,颜色是近乎纯黑的深褐色,虹膜在昏黄灯光下显得异常幽深,脸上带着些许俏皮的小雀斑,只可惜眼神里没有孩童的天真烂漫,反而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沉静和难以捉摸的审视。
她看着门口戴着面具的达米安,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恐惧的表情。相反,那薄薄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形成了一个标准的、完美的、却毫无温度可言的微笑。
“你好,”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种过分礼貌的腔调,“我是艾斯特(Esther)。”
深不见底的黑眸直视着达米安面具下的眼睛,笑容纹丝不动,“欢迎来到圣杰罗姆,这位先生。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达米安面具下的眉头蹙得更紧。卡尔那句细若蚊蚋的补充——“她是两个月以前才来的……我们都不熟悉她。不过,她……她已经找到了收养家庭,明天就要离开了。”
一切都卡在了一个过于“巧合”的节点上。项链的出现、卡尔的异变、播种者的踪迹、这个诡异女孩的降临与即将离去……这些碎片看似独立,却在他脑中迅速组合,指向一个精心编织的阴谋轮廓。
他没有回应卡尔,也没有立刻对艾斯特那过分完美的“欢迎”做出反应。达米安·韦恩从不轻易被表象迷惑,尤其是当表象完美得如同精心设计的舞台布景时更是如此。
他沉默着,锐利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穿透昏黄的灯光,开始对房间进行极其迅速而彻底的扫描。每一个角落,每一处阴影,空气中每一丝细微的波动,都被他仔仔细细的收进眼底。
艾斯特似乎毫不在意他的审视。她保持着那个完美无缺的微笑,深不见底的黑眸平静地回视着达米安,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展品。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桌面上,离那张她之前正在涂抹的画纸很近。
达米安的视线掠过空荡的书架、堆积的破旧桌椅,最终不可避免地落回房间中央,落在那盏跳跃的煤油灯、那张覆盖着洁白桌布的长桌,以及桌面上那张摊开的大画纸上。
画纸上是铅笔勾勒的场景,线条异常清晰,画技称得上同龄人中的佼佼者。画的内容,倒让达米安的眼神多了几分玩味。
画面上正是这个房间;角度也正是艾斯特刚面对着门作画时的视角;构图极其精妙,连书架倾斜的角度、角落桌椅堆叠的形状、甚至煤油灯灯罩上细微的纹路都分毫不差。
而在画面的前景,那个本应是她坐着的位置,却并非如此——一个穿着厚重、看不清面容的黑色斗篷的身影,正背对着“画外”,坐在艾斯特刚才的位置上。斗篷的兜帽低垂,只能看到一片深沉的阴影。
最让达米安惊讶的是,在那个播种者坐着的椅子靠背上,靠近斗篷边缘的位置,艾斯特用极其精细的笔触,勾勒出了一个微小的图案——一条扭曲的、仿佛在痛苦中挣扎的蛇形(或者也可以说是虫形)生物,大张着布满利齿的口,而它的周围,环绕着密密麻麻、如同冰冷星辰般的细小眼睛。
这个符号与卡尔描述中斗篷人斗篷角落的图案完全吻合——它被精准地复刻在了这张“实时”描绘的画作上。
达米安的目光猛地从画纸移开,精准地刺向艾斯特。这个女孩,绝对不只那么简单。她要么亲眼见过斗篷人,要么……她本身就是这个阴谋的一部分!
艾斯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不过她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似乎有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幽光一闪而过,快得如同错觉。
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指甲在桌布上划过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痕迹。
“你在画什么?”达米安开口了,声音低沉,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打破了房间里令人窒息的寂静。
艾斯特微微偏了偏头,动作带着一种非人的精确感,像上了发条的玩偶。她的声音依旧礼貌:“我在练习素描,先生。记录下……即将告别的景象。”
她说着,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那张画着斗篷人的画纸,仿佛那只是房间里一个普通的静物摆设。
“记录?”达米安向前迈了一步,靴子踩在腐朽的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记录一个穿着斗篷的人?在你这个‘即将告别’的房间里?”
艾斯特的黑眸直视着他,没有一丝慌乱,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困惑:“斗篷人?先生,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我只是在画我想象中的房间。”
她的手指轻轻点在画纸上斗篷人位置旁边的一张空椅子上,“您看,这里本该是我坐的地方。我只是……想象了一下,如果有个访客会是什么样子。一个……神秘的访客。”
她说着,嘴角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点点,那完美的微笑里,第一次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的玩味。
撒谎!
达米安瞬间下了判断。这个女孩的表演天衣无缝,眼神、语气、动作都毫无破绽,但那过分的完美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
一个普通孤儿,面对他这样明显带着危险气息的闯入者,不可能如此镇定,更不可能编造出如此“合理”却指向性如此明显的谎言!尤其是那幅画……那精准到可怕的构图,那被刻意描绘的符号……绝不是“想象”能解释的。
他不再废话。语言试探已经足够。现在需要的是行动。他要搜查这个房间,找到更多证据,找到那个斗篷人残留的气息,或者……找到艾斯特与这一切直接关联的铁证!
达米安再次向前,目标明确地走向那张长桌,走向艾斯特和她面前那幅诡异的画作。他的动作不快,但每一步都带着压迫性的力量感,如同猛兽逼近猎物。
就在他距离桌子还有三步之遥时,异变陡生——
一股冰冷刺骨、粘稠如同实质的恶意,毫无征兆地从房间的阴影角落、从那些蒙尘的书架背后、甚至从脚下的地板缝隙中汹涌而出。
这股气息与之前在工厂里感受到的、来自卡尔的坏蛋能量以及那暗紫色碎片爆发的能量同源,但更加精纯、更加古老、更加……具有目的性。
它并非无意识的弥漫,而是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瞬间锁定了达米安,带着强烈的排斥和攻击意图,猛地向他缠绕挤压过来!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达米安感到一股强大的、无形的力量。如同冰冷的枷锁,试图束缚他的四肢,让他乖乖做一个安静的傀儡。
房间的温度骤降,煤油灯的火焰疯狂摇曳,光影在墙壁上张牙舞爪。腐朽的霉味被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硫磺与腐败混合的恶臭取代!
是结界!或者说,是一种被预先设置、被某种力量激活的防御性魔法阵!目标明确——阻止他靠近那张桌子,靠近艾斯特!
达米安闷哼一声,身体骤然绷紧。他眼中厉色一闪,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借着这股对抗的力量,猛地再次踏前一步。
“呃!”卡尔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的恶意冲击吓得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踉跄着后退,紧紧贴在冰冷的门框上,脸色惨白如纸,仿佛又回到了工厂里被那股邪恶力量支配的恐惧中。
而坐在桌前的艾斯特,却依旧纹丝不动。
她甚至没有看一眼达米安与那魔法阵的对抗。她只是微微垂下了眼帘,长长的、浅金色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扇形的阴影,遮住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她的嘴角,那完美的微笑弧度,似乎……更加上扬了一丝。带着一种冰冷的、居高临下的、洞悉一切的嘲弄。
仿佛在说:看,你无法靠近真相。
达米安心中怒火升腾,但好在理智还在线。他强行顶着那如同深海重压般的排斥力,艰难地抬起一只手,并非攻击艾斯特,而是伸向腰间——那里藏着他作为罗宾的常规装备,包括微型传感器和能量分析仪。
他想要解析这股力量的来源和性质。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装备的瞬间,房间外,孤儿院死寂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清晰而突兀的声响!
不是孩子们的喧闹,不是管理员的呵斥。
是汽车引擎由远及近的声音。
一辆车,听起来马力不小,轮胎碾过院子外坑洼不平的地面,发出沉闷的滚动声,最终稳稳地停在了主楼门口。
紧接着,是两声沉稳而有力的关车门声:
砰!砰!
然后,一个洪亮、热情得近乎夸张、与圣杰罗姆死寂氛围格格不入的中年男声穿透了墙壁,清晰地传了进来:
“亲爱的艾斯特!我们提前来接你啦!惊喜吗?快收拾好你的小行李,我们准备出发去你的新家了!阳光、沙滩,还有你一直想要的大画室都在等着你呢!”
这声音充满了虚假的温暖和迫不及待,如同舞台上蹩脚演员的台词。
艾斯特听到这个声音,一直低垂的眼帘终于缓缓抬起。她看向门口的方向,脸上那完美的微笑瞬间变得更加“生动”,仿佛注入了某种程式化的喜悦。她站起身,动作依旧优雅得无可挑剔,对着门口的方向,用一种刻意拔高、带着“惊喜”的清脆嗓音回应道:
“德林杰先生!德林杰太太!我马上就准备好!” 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依旧被压制着、脸色冰冷的达米安,那深褐色的眼眸深处,一丝冰冷的、计划得逞的笑意一闪而逝。
达米安的心猛地一沉。
收养家庭怎么会提前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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