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谜底揭晓
楠木雕花窗棂漏进的暑气,将乾清宫蒸成蒸笼。
米思瀚的额头第三次撞在金砖上,渗血的方巾早被揉成碎布,露出的伤口在烛火下泛着青白。
“万岁!”他的官服后背又一次洇出狰狞的汗渍,官袍上的补子沾着血泥,“山西...动不得啊!”
帝王望着阶下磕头不止的户部尚书,明黄龙袍下摆扫过御案,案头的晋商账本被带起,露出夹着的密信——那上面“吴三桂”字样,几乎要写满一张纸。
“动不得?”康熙的声音砸在龙纹柱上,反弹出嗡嗡回响,“京中等着南粮,这帮子禄蠹给朕落井下石。朕捉了京中粮商,杀了。怎么山西的商人,杀不得了。通敌叛国之辈,已如此猖狂!不把山西这歪风整顿了,你是要让朕以后改喝西北风?”
米思瀚猛地抬头,额角的血珠滴在地上,溅成细小的红梅:“非是为山西...是为...是为江山社稷啊!”
突然,殿外传来人声。外边太监通传“安亲王岳乐求见...”
米思瀚的官帽落在地上,骨碌碌滚到康熙脚边。哎,可算来了。
索额图总算,没把老子搁锅里煮了。
“宣。”帝王吐出一个字,龙纹金镶玉扳指在掌心碾出红痕。
安亲王的膝盖撞在门槛上,发出闷响。他五体投地爬进殿,双眼浮肿如桃,亲王补服的团龙纹被汗水浸得发暗:“奴才...奴才有罪!”
不等康熙开口,他已扯开腰间玉带,露出藏着的账本——首页用朱砂写着“太祖爷龙兴关外,晋商助银八十万两”。
皇帝阴沉着脸,不断运气,翻开账本,他此刻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安亲王低着头,想着索额图的话,闭着眼睛发抖。此刻大局为重,个人荣辱不算什么。不能让皇上在大朝会上发作此事,否则宗室人心散了,三藩如何打不说,咱们爱新觉罗先要没一半。
索额图啊索额图,不亏是得了岳父索尼真传,一番话说下来,他想不听都不行。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能找皇上坦白,才有生机。
长生天知道,这就是祖先遗泽,他们不是故意瞒着皇上赚银子。实在是那帮子晋商没本事,怎么在内务府混了这么久,还没混到皇上眼前啊。
珠兰:皇商?我还没整理好他们呢。
晋商呜呜呜:不是我们不想凑,是皇上亲政以后,主子娘娘还没给机会啊。光敲打我们了,我们可也忍了,就等着上头提条件呢。谁知道上来,就要砍死我们啊。
明末,后金在辽东崛起后,明朝对其实施经济封锁,严禁铁器、粮食、布匹等战略物资流入。
但晋商为追求暴利,通过张家口等边境口岸,与后金私下贸易。他们将中原的粮食、丝绸、金属制品运往后金,换取马匹、皮毛等物资,甚至为后金提供明朝的军事情报。
后金天命年间,晋商范永斗、王登库等八大家族长期与后金交易,成为努尔哈赤、皇太极的重要物资供应商。这种贸易不仅支撑了后金的军事扩张,也让晋商积累了原始资本。
从那个时候起,后来的铁帽子王们就都是晋商的靠山了。
“晋商...是跟着太祖爷打天下的。”安亲王的手指抠进砖缝,指甲翻出鲜血,“当年盛京缺粮,是晋商冒死运粮;崇德年间铸炮,是晋商捐的铜。”
康熙看了一半,合上账本冷笑,“入关后,先帝为表彰晋商,将范永斗、王登库等八家晋商封为皇商,让他们做了龙票商人,赐予贸易特权,允许他们经营盐业、边疆贸易、代缴赋税、承办军需。朕,不欠他们的。”
安亲王顿了顿,陛下啊,老奴才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晓得今日不说明白,是过不去这个槛了。谁让先帝死的早,就没人跟皇上说呢。
他咬牙揭开了铁帽子王的老底子,一五一十把官商勾结那点事都说给皇上听,絮絮叨叨说了半个时辰。
晋商不仅是皇商,也是为他们这些王爷敛财的白手套,“如今各府的庄子、票号...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基业啊!三藩,三藩原也是...”岳乐声音嘶哑,大家伙从关外合作到关内,都是传承了两三代的老关系了,晋商也就是没刹住车,还跟他们做点小买卖罢了。
康熙猛然起身,那些曾被他视为“贪腐证据”的晋商账本,此刻在烛光下显出诡异的脉络——从太祖爷龙兴之地开始,晋商的白银就像血脉般渗入爱新觉罗的骨血,忽然觉得掌心的翡翠算珠冰得刺骨。
好好好,通三藩不算你们通敌,你们居然国难财都发!朕都没发呢!“难怪...”帝王的声音低得像冰碴,“难怪粮商敢囤货,难怪他们敢打内务府存粮的主意。”他踢开面前的账本,却见某页露出的字迹让他瞳孔骤缩:康熙三年,安亲王府支银十万两,购江南良田...
难怪户部有这么大的胆子,就是知道晋商能给他们洗钱!为什么晋商能给他们洗钱,当然是因为爱新觉罗王爷们给的底气啊。
上行下效啊!上行下效啊!
户部后面站着谁,还用查吗!
康熙颓然坐了回去,先帝去的早,他是知此事还是不知?
葛布喇说他们赚二百,只给朕分一百。可葛布喇不知道,这二百也就是人家商人给的保护费罢了,朕的亲戚还觉得自己这个人家养的打手是主子了!
殿内只有安亲王岳乐的抽噎声,索额图说了,他要把自家的事儿爆了出来,皇上大概不会怎么着他,还会觉得他最老实忠诚。他要是藏着不说,叫查出来,这个王爷爵位肯定是没了。
本来没事儿,本来都能光明正大的说。偏偏几件事赶在一起了,偏偏皇上又是这么个脾气。
米思瀚望着御座上阴影里的帝王,当年入关时,跟着的除了八旗兵,还有推着银车的晋商。如今那些银车的轮子,已变成锁在王朝脖颈上的枷锁。
他家里也是那会儿发迹的,只是没有王爷们这么大胆子罢了。
康熙的手指划过龙椅扶手上的蟠龙纹,指尖停在龙目镶嵌的红宝石上。那宝石映出他铁青的脸,也映出阶下两滩血渍——一滩是米思瀚磕破的头,一滩是安亲王抠出的血。
殿外暴雨突至,铜钱大的雨点砸在铜缸里。夏天的雨水,来的急切。
“起来吧。”帝王的声音突然响起,惊得两人浑身一颤。
康熙拾起地上的鎏金翡翠算盘,算珠在掌心哗啦作响,每一声都像敲在安亲王的骨头上。
皇帝何等聪慧,他晓得今日来得是安亲王,若是今日不应,明日来得就会是康亲王,后头还有排着的。所有爱新觉罗宗族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必然都打点到位了。
皇室家族繁茂,每一支脉都想过好日子,他们与晋商勾连,甚至不止是晋商。皇帝富有四海,穷亲戚们想着办法从四海里捞点鱼虾吃,他不能把亲戚都推海里溺死。最起码,现在不能。
他将算盘砸在安亲王肩头,珠串断裂的声响里,迸出冰冷的字句,“传朕的话儿,三日之内,连本带利还来。否则...”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恰似一柄举起的斩刀,“朕不砍他们的头,只砍...这三代来的老规矩。朕想要什么,岳乐你最清楚。”
安亲王望着帝王眼中翻涌的寒芒,心中明白:当金权与皇权的血脉开始反噬,终究要算出...铁帽子上的血债。诸王,如若不如皇上的意,便要承受帝王的怒。
岳乐磕头如捣蒜:“奴才愿第一个捐家产、上前线、灭三藩!”
大朝会
太和殿的铜鹤香炉还未燃尽晨香,安亲王岳乐已撞开丹陛前的仪仗。
他蟒袍上的团龙纹被汗水浸成深紫,手里攥着的鎏金捐银册边角磨出毛边,不等鸿胪寺官唱喏,便抢步跪到丹墀下:“奴才请命!愿捐盛京三万亩庄田、金陵万亩桑田,充作平藩军费!”
这话如惊雷炸响,殿内的亲王贝勒们瞬间炸开了锅。
索额图站在排班队伍中段,稍稍抬头看着这群王爷贝勒。仿佛是庄子里的狗,一只狗叫了,其他的狗也要跟着叫。
爱新觉罗家的血脉,也就这两下子了。他低下头,平等的看不起他们所有人,一群只爱金银珠宝毫无远大志向的低级趣味之人。
索额图自从跟着主子娘娘在内务府做事,与传教士沟通之时也在开眼看世界,一日比一日深觉孤独。
在珠兰的系统面板上,索额图的数据偏好几乎都翻新了一遍。
康亲王杰书扯着嗓子压住嘈杂,珊瑚朝珠在胸前晃成一团红雾,“岳乐你那庄子才几亩薄田?瞧我!”他抖开怀中的桑皮纸,上面用写着“捐热河牧场十万亩”,墨汁未干处,还沾着昨夜连夜按的指印。
多罗顺承郡王勒尔锦更狠,不仅要捐资两万两白银,一万两黄金,还直接扯开腰间玉带,“奴才愿率两千铁骑,杀向云南!”
他声音未落,肃亲王豪格之孙丹臻已扑到御案前,献上白银五万,黄金一万,红宝石顶子在金砖上磕出脆响,“我家还藏着太祖爷赐予的玄甲五十副,愿献与前锋营!”
阶下的勋贵们看得目瞪口呆,这是闹哪出啊。吴三桂怎么着,连夜去盛京挖坟了吗?
昨日还在酒肆里与姻亲抱怨“三藩势大”的简亲王德塞,献上天津庄田一万亩后,竟一边咳嗽一边高喊,“若不胜吴三桂,我德塞提头来见!”谁不知道他身体弱,上不了马背啊。
康熙把玩着翡翠扳指,听着殿下吵成一锅粥。
当安亲王岳乐又报出"宗室合计捐银三百万两"时,帝王不吭声。
当礼亲王杰书俯身跪拜,高呼“山西捐输绅民献军费五百万两”时,“够了,”帝王的声音不高,却让殿内瞬间死寂。
退朝时的金水桥畔,索额图拦住了一脸困惑的明珠。
当最后一位表忠心的贝勒退出乾清宫,西斜的太阳将丹陛染成血色。
康熙展开堆积如山的捐银册,朱笔圈出安亲王的名字,此人可用之不可信之。太祖之后太宗之后,终究隔得远了,与朕不是一条心。日后上阵,还得看朕的兄弟用命。
珠兰递过温热的参茶,只听皇帝感叹,“以平藩之名,削宗室之傲,此乃敲山震虎,震荡的是山西。只是真正的棋盘...还在江南。”
最近皇帝越发喜欢在两人独处时,说些前朝的烦心事,哪怕珠兰一言不发,康熙也爱自己念叨。
望着康熙眼中闪烁的寒芒,皇帝名声在外,宗室噤若寒蝉。这还没开始查,他们就纷纷自爆,心理素质太差了。她不晓得,这里有索额图上蹿下跳之功。
要是两边打起来,皇上一怒,杀上一两脉,备不住还能得大颗的能量结晶呢。这可比辛辛苦苦攀科技树、修河、卖炭,来的快多了啊。
怎么我在内务府也没少杀啊,就不给能量结晶呢,是那群包衣不够恶吗?
“索额图有大功,只是此番不好赏赐于他。”皇帝正说着,苏麻喇姑在外请见。
老嬷嬷鬓角的银丝在夜风中颤动,掀开帘子,进门请安,说出的话不温不火,“皇上,太皇太后请您即刻去慈宁宫一趟。”
帝王的手骤然收紧,扳指在掌心压出青白的痕——自祖母病体好转后,这般急召还是头一回。
珠兰望着康熙疾步远去的背影,想起今早内务府送来的密报:晋商票号查封后,有老掌柜在狱中咬出"宫中贵人"四字。
大清朝,真闹挺啊……
慈宁宫的铜鹤香炉飘着安息香,却掩不住药味里混着的血腥气。
太皇太后斜倚在金黄软枕上,枯槁的手指摩挲着紫檀念珠。“皇帝,”她的声音像老树皮在风中摩擦,“此一时,彼一时。商人无义,不可轻信,商人重利,不可不用。灭了晋商,你可有替换之人。宗室已经退了,见好就收吧。没了他们领兵,你还用谁!”
三刻钟后,皇帝冲出慈宁宫,玄色龙袍下摆沾了香灰。瞥见回廊下蜷缩着的大黑狗,他扯了扯嘴角,见过的人越多,就越发现自己喜欢狗。
乾清宫
殿外的更鼓惊飞夜枭,珠兰隔着雕花槅窗,望见皇帝的影子在烛火中剧烈摇晃。
帝王抓起案头的《皇舆全览图》撕成碎片,江南漕运线、山西票号网、宗室庄田分布图在风中翻飞,最终落在珠兰绣着并蒂莲的裙摆上。
他突然将她死死搂进怀里,龙涎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原来从太祖爷起,大清的命数……就攥在一群……商人手里么。”
系统蹦出来:商人不重要,皇帝想说的也不是这个。
珠兰任他滚烫的泪水渗进衣领,望着满地狼藉中未被撕碎的半张密信,翻了个白眼。
大男人,有什么好哭的。伸手抚上皇帝的后背,她拍了拍,又拍了拍。
一点亲密度都不带给的,小心眼的臭男人。如果亲密度能达到90,皇帝会成为她在前朝的代言人,珠兰能做的事就更多了。
月光透过窗棂,照亮信末模糊的字迹——那是用朱砂写的“祖训不可违”,此刻却被皇帝的泪晕染成一片猩红。
殿外暴雨突至,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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