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千机引
云晦被安置在段昭房间的床榻上，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其中掺杂着段昭在慌乱之中打翻的茶水味。
他静静躺在床榻上，唯有眉宇之间那抹深锁的痛楚和额头间不断渗出来的冷汗，昭示着他的体内正在经历着何等酷烈风暴的席卷。
段昭手足无措地站在床榻边，手里攥着湿了又干、干后又湿的手帕，脸上满是惊惶和无助。
他从未见过云晦如此模样，在他有限的认知和记忆里，这个护卫一直都如同一块沉默的磐石，站在他的面前，坚硬冰冷，无悲无喜。
此刻，云晦脆弱的样子，就像一座坚固的堡垒骤然塌陷，露出其中不堪一击的断壁残垣，让段昭有一种颠覆认知的慌乱。
“莫先生，他怎么样了？”
段昭站在一旁，看着莫言的手指搭在云晦手腕上，声音里带着哭腔，急切追问。
温照雪拍拍段昭的肩膀，“段昭，冷静些。有莫先生在，他定会安然无恙的。”
莫言仔细将云晦翻看一遍，似有所感。他又从药箱内取出一根银针，准备将其刺入云晦颈侧一处穴位。
但银针一接触身体，云晦的身体就猛得一颤，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雷电击中，陷入疯狂地挣扎之中。
“摁住他！”
段昭“哦”了一声，便扑上去，用整个身体压住云晦。可凭借他这细胳膊细腿，怎么可能完全压制住云晦这个习武多年的人呢。
但是温照雪没想到段昭好歹也是名门子弟，居然如此孱弱，连一刻也压制不住。
“让开，让我来。”温照雪只能选择亲自上阵。
“可是，温姐姐你……”段昭还没说完，就被她拉开，甩到一边。
看来不用点手段是无法压住快要失控的云晦了。
温照雪抬手运气，运转体内的内息，用真气压住云晦，使他暂时动弹不得。
银针入体，云晦的喉咙之中泄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一股带着浓烈腥臭味的内息如同失控的洪流，自银针尾处倾泻而出。
“快开门！”
段昭闻言立刻把门推开，那股气息顺着空气流动飘向屋外。
那气息略过段昭，让他瞬间如坠冰窟，是由内向外的冷意，让他全身都在打颤。
莫言迅速拔出银针，针尖上一层粘稠的黑色液体。他放在鼻尖轻嗅，随即眉头紧锁，眼中掠过一丝锐利的寒光。
“千机引……居然是千机引？！”莫言的每个字都带着沉重的份量。
“啥是千机引？”段昭茫然重复着，毫无概念。
“这可是传说之中的珍惜毒物啊！”
莫言来不及兴奋和好奇，他现在更不如说是忌惮！
“这千机引我也只是在年轻时候，从一本医书残片上看到过。此毒超乎寻常，需选择一天赋异禀之人在年幼之时打入内力，并将此毒种入人体经络，与内息纠缠共生。”
“从这位小兄弟的情况来看，毒发之时，人体内息狂暴内冲，如万针攒刺。”
“更加歹毒的是，此毒需要特殊药物压制，否则会让中毒者生不如死。而施毒者也可以凭借特殊引物远隔千里操纵此毒，等于是掌握了中毒者的生死！”
段昭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了两步，撞在茶桌上，“毒？……操纵生死？”
他从来没想过，云晦，被父亲派来的这个护卫，居然是一个被剧毒操纵的杀人傀儡。
段昭盯着云晦毫无血色的脸，一个让他快要崩溃的念头从心底升起。
谁会给段鸿大侠一个没有存在感的手下下毒呢？除非……这个下毒之人……
段昭的心脏一瞬间缩紧，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认知是如此浅薄，就像井底之蛙一样，完全看不到井外的阴影。
云晦的身体又开始扭动挣扎起来。
莫言没有时间慢慢研究千机引了，他飞快地从药箱之内取出药粉，从桌上随手取来一个茶杯，将药粉和一个神秘小瓶中的液体调和，居然腾起一股带着辛辣焦糊味的黑烟。
莫言将药糊抹在云晦颈后、心口和丹田几处，药膏在接触皮肤的一瞬间，云晦再次剧烈抽搐。
温照雪只能尽力控制住他的四肢，才能勉强让莫言上完药。
“此毒在他身体里留存已久，和他的内息几乎融为一体，强行拔除，必死无疑。”
“医书残片上也没有记录解毒方法，但是以我一向的行医经验猜测，要想解毒需要找到下毒之人拿到解药，亦或是拿到毒方反推解药，并毁掉蛊毒的‘引线’，如此才能保住他的性命。”
莫言说完，便收好药箱，拱手离开。
温照雪看着云晦的病症既然已经被压制，接下来只能让他好好休息，就转身离开。
段昭意外地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默默坐在床榻边上照顾云晦。
山庄东侧的查验区内，根据温昊天的指示，那几具尸体被接连运走，但是院落中仍然残留着浓烈的味道。
温照雪独自站在院中虬枝盘结的老槐树底下，指尖捻着一片边缘枯卷的落叶。
就在这时，一道细微的破空声音毫无征兆地从身后袭来，尖锐、迅疾，带着冰冷的杀意。
温照雪的身体本能反应快过思绪，她没有回头，柔韧的身体朝着侧后方闪过去。
那道寒芒擦着她的鬓角飞过，带着几缕断发。
随着一声闷响，一枚边缘锋利、闪烁着幽黑光泽的铁镖，深深钉入她身边的槐树树干之上，铁镖还兀自“嗡嗡”作响。
看来最近是过得太平和了，居然没有察觉到袭击者！
温照雪还未站稳脚跟，第二道、第三道寒芒已接踵而至。不仅角度刁钻狠辣，还封住了她所有的闪避空间。
这种手法，对方估计是个轻车熟路的杀人行家，而且估计不止一人，配合默契，杀意凛然。
可她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怎么可能倒在这里。
温照雪眼底寒光乍现，袖中银丝商弦无声滑过手指，蓄势待发。
她的足尖在地上一点，身体就如同失去重量的羽毛，在方寸之地间翻腾挪转。
“嗤！嗤！嗤！”
细微的银光像毒蛇吐信，自她的指尖射出来，撞上了袭过来的暗器飞镖，火星四溅。清脆的响声在院落之中格外刺耳，悄然回荡。
袭击之人躲在阴影里，显然是没料到目标人物反应如此迅捷凌厉，攻势微微停滞。
温照雪环视一圈，抓住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身体不退反进，化作“离弦之箭”，直直“飞”向墙角花架的阴影里。
商弦在她的手中化作一道吞吐不定的银蛇，也随着她一道扑向花架方向。
“铛！”
一道魁梧的身影被迫出现，他手持一柄厚重的大砍刀，刃口还带着一丝黑色液体，不知道是否淬过毒，但可以确定的是被砍了一刀就可以去见阎王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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