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唐氏小友
等到颜辞镜走后,姬长卿也要悄悄溜下山,他倒要看看,臧邱山之中到底藏着什么邪物,竟敢如此大胆幻化成他的模样,若是做了好事还好,可要是做了什么坏事,这不纯纯败坏别人风评吗?
他换上一件素色劲衣,带了个斗笠,姿容绝滟、洁净明朗。
他尝试催动内力,寻找自己的灵器。
过了好久,竟没有一个回到他身边。
正当他要放弃之时,两把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穿窗户,飞到了他的面前,他打眼一瞧,呦呵,还真是初一和十五!
此初一非彼初一,这初一乃是他一把剑的名字。同理,十五也是。这是除他本命剑之外,最经常用的两把。
常言道,不行正义事,不用本命剑。
一般本命剑非重要场合不怎么用,原因无他,用了不就知道他是谁了吗?所以一般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就比如说杀个幽灵啊的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姬长卿看着两个剑,心里惋惜,二十多件灵器就到了两件,这些灵气都是滴血认过主的。已经这么多年了,可能会有些迟钝,但也不至于催动内力,催动了整整一个时辰都不到,就只有三种可能——
其一:有人将这些灵器封印了起来。
其二:被别人使用了。
其三:已经销毁了。
应该是销毁了。
他故作惋惜地摸了摸两把剑,咋舌:“唉,就剩你俩了,你前面几位‘哥哥姐姐们’全都没了。”这里的哥哥姐姐们,自然指的是那些没了的灵器。
他打算从后山溜出去,却在那片茂密的桃花林中,遇见那个印象极为深刻的人。
那人名李岷,也是当年喊口号杀自己喊的最响的那个,没想到这人竟然没死,真是令人意外呀!
李岷鬼鬼祟祟的在桃花林里摸索,抬头便看见一个带着斗笠的白衣修士,吓了一大跳,随即正色道:“何人出现在此!还不报上名来。”
姬长卿那道犹如打量猎物般的视线落到他身上,透着薄纱平添几分神秘,他压低声音道:“我也挺好奇,渠善宗的长老为何会出现在我臧邱宗的桃花林里。”
李岷被这强大的气场唬住,拧眉质问:“你到底是谁?这个时间不应该在听学吗?怎么跑到林子里来?”
姬长卿不动声色的握紧手中的剑,一步一步逼近,李岷被吓得连连后退,一个不留神被树根绊倒。
他踩着李岷的腹部,当着他的面摘下斗笠,道:“见到本尊,难道不应该叫一声仙尊吗?”
“啊啊啊啊!鬼啊!!”李岷被吓得睁大了眼,想挣脱却死活也挣不开。
“难怪你这么无理,我想起来了,当年好像…你喊的最大声吧。”
“仙尊饶命,仙尊饶命。”
姬长卿捂着耳朵,道:“你刚刚有说什么吗?”
他轻哼一声,没了耐心,将那人一剑砍死,并从他身上摸到了一瓶药,经过初步判断,是使人灵力尽散的禁药。
姬长卿将他埋了,站在那块地上,传音给颜辞镜,那边刚说了句何事,他就开始自顾自的“反思”。
“徒儿,实在是对不住,我出门时不小心被人看见真容,我本想劝他帮我瞒下此事,可未曾想,他竟当场被吓死了,这可如何是好啊,我的好徒弟,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啊。”
颜辞镜那边沉默了片刻,一阵隐忍低笑的声音传来:“无妨,这并非师尊之过,不必如此介怀。”
“那就多谢我的好徒儿费些精力替我周旋此事,不过你放心,这事你不会太为难的。”他摆弄着那个药瓶,笑着说。
“此言怎讲?”
“渠善宗那个长老李岷知道吗?他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桃花林里,手里还拿着一瓶能让人丧失灵力的药,很难不让人想,这东西到底是给谁用的啊。”
那便沉思片刻,道:“劳烦师尊先将药送到我的屋子里,明天我自会与渠善宗宗主私下解决。”
姬长卿朗声应道:“好,那为师就不便叨扰了,去忙吧,我的好徒儿。”
他重新戴上斗笠,从桃花林离开。
不稍半刻,在暗处观察了全程的颜辞镜走了出来,他踩上那块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泥土,望着姬长卿离去的背影。
“师尊的嘴…还是这么灵巧呢~”
*
下山后,路过一个卖冰糖葫芦摊,他在此停留了片刻。
那老板热情招呼道:“这位公子,来一个?”
姬长卿摇摇头,他平时就不喜欢吃这些酸东西,即使裹了糖,煮过的山楂酸性较少,也接受不了,询问道:“有没有别的?”
那老板愣了一秒,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他着一个小小的糖葫芦摊,哪有什么别的呀?
于是他摇摇头:“没有,不过…您可以去对面尝试一下,那边不仅裹山楂,还裹…”他说一半不说了。
“裹什么?”他问。
那老板疑神疑鬼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非常不真诚的笑容,道:“您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带着怀疑的态度,他去了隔壁摊,那一看,那还真是触目惊心,不可置信!为什么会有人裹辣子?这样真的很好吃吗?
他眼神中带着惊愕,些许惊讶,就呆在那里一动不动。那边的老板看着他问道:“公子,尝尝?”
许是被这么惊奇的玩意儿惊到了,他当即决定买一个!高低得尝尝咸淡!
“来一串那个红色的辣子。”他带着激动和兴奋,摸向了自己的兜,空的。
是空的!他没带钱!
顿时感觉天都塌了,乌云聚集在自己头顶,刮风下雨,天打雷劈。
他战术性摸了摸眉毛,本来想着怎么委婉的开口说不要了,就感觉右腿处一阵痒,他挠了挠,竟摸到了钱袋子。
姬长卿现如今兴奋的就像被抛到绣球了的穷小子,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本以为自己没带钱,没想到带了厚厚一袋!
他付完了钱,拿起冰糖辣子跑到小巷,数了数,足足带了五两银子。这就够他挥霍的了!
他看了看左手拿着的辣子,咬了一口,很辣!辣到喷火,可他没有带水袋,只能忍着。辣的龇牙咧嘴、口水直流时,舔了一口外面裹着的糖,竟感觉辣意有些消减。
糖衣可以中和掉辣子吃时的痛感,甜辣甜辣的,口味很是独特,一般人或许接受不了,但是他很爱吃!
天呐!这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到底是哪位天才大厨发明的?改天可要去好好拜访一番。
本来就是抱着尝试的心态,只买了一个,现如今,味道正好符合他的口味,便想着回去多买点。正想着,小巷外发出尖锐的叫声,声音尖细偏柔,想来是位女子。
“啊——”
他扶着斗笠,出了巷口查看,发现周日那位卖冰糖辣子的老板,被折叠成了一个基本上不可能完成的姿势,触目惊心,非常震撼。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折叠成这样?他以前练过缩骨功吗?
姬长卿拨开人群,上前探查着那人的鼻息,死了…
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死了,明明上一秒还在嬉皮笑脸的和自己说卖辣子的事,现如今人魂两隔。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死了?这姿势还这么诡异…刚刚哭的人,有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我。”一名身着粗衣麻布的女子站出来。
“你是谁?他为什么会是这个姿势?”他问。
那名尖叫的女子哭着说:“我也不知道啊,小女名叫采薇,这是我的夫君,我们已经成婚三载。今日我来为他送饭,刚摆上馍馍他就不知怎么发了狂,将篮子打翻,碗都碎了,人像是疯魔了一样,就自己将自己折叠成这样,剩余的我也不知道……”
诡异,太诡异了。
这怕不是被鬼魅侵蚀,没了自我意识吧。
姬长卿问:“那你可曾看见你的夫君瞳仁有何变化?”
鬼魅侵蚀人体,便是被附了身,没有瞳仁,一片花白。可若是有鬼修操控鬼魅进入人体,便会一只眼有瞳仁另一只眼没瞳仁。
那女子努力回忆,颤颤巍巍的回答道:“好像是…有瞳仁,也好像没有,可是我记得我看见过,我我…”
“如若想不起来便不必再想。”如果说看见有的话,那就证明是鬼修操控,被鬼魅控制的人体是无法两只眼睛都有瞳仁的,所以在采薇那个角度,或许正好看到了有瞳仁的那一个。
鬼修…
怎么会呢?
按照他的逻辑,修真界有三大主修:鬼修、符修和灵修。
这三大修一直是处于“三足鼎立,互相孤立”的局面。
可自从自己的大徒弟修习了符,并带符修们走向辉煌,他们的地位水涨船高,几乎可以和灵修一起并肩。
有个笑料是这么讲的,符修以前是人人喊打,原因就是修的快、爆发性贼好。可缺点便是需要钱,但那些世家大族不在乎,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钱,所以符修的占比一直偏高,也因此,之前的符修一直处于鄙视链,在外面都抬不起头来。
连和灵修对立的鬼修,一旦聊起符修,那便是盟友一般的存在,一聊能聊一个下午,更有甚者还结识为友。
可见当初的符修如此可怜。
可说到底,符修没了符箓,就是个露头就秒的脆皮,一般的符修都把符箓当祖宗一样供着。可其实,修符也并非易事,这些符箓难画不说还冗杂繁多,光记住几个就已经是极限了,更别说还要自己创作。
创作出独一无二的符,还不如让他们去飞升当神官呢!
姬长卿很快发现不对,为什么身上还会有符?难道是鬼修办事,符修善后?不太可能。
而且这人身上怎么还有点灵气遗留的迹象?完了,这范围可广了去了,又是灵又是符又是鬼附身的,咋都叫这个老板沾上边了呢?
不过暗杀的应该不是一般人,同时凑齐三者,人脉可谓是不一般的广。
正在啧啧称叹之际,他脑袋里一根弦突然崩坏,一个答案呼之欲出。还有一种可能,那个人是鬼符灵三修!
如若这样,那这件事情就更难办了!
试着想想,三种都能掌握的比较成熟的人,毕竟是天之骄子,天纵英才。家世肯定是好的没得跑,如若要瞒下来,也不是难事。
也是可惜了,这位老板了,还有夫人,年纪轻轻就这么没了,实在是可惜呀。
采薇哀嚎一声:“夫君啊!夫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啊啊啊啊!!”
大街上闹上这么一阵,管辖台派兵将这些人遣散,采薇也抱着她的夫君,哭着回的家,此事也算是揭过。
管辖台,是各宗门用来管辖区域和谐的。需年满十五,且筑基及以上的修士通过考核,才可在此工作,每月会有月钱。
那人的摊还没有收拾,还余下几个冰糖辣子,姬长卿将银子放到了比较隐蔽的地方,拿起剩余几个辣子走了。
*
姬长卿继续前往臧邱山,走到半山腰时并感受到山上雾蒙蒙的一片,事出反常必有妖,平白无故的,怎么起雾了?
此时,一双大手拍在他的肩膀,把他拍的一个机灵,下一只伸手抓的他,另一只手直接将他按倒在地。
那人跪在地下哭爹喊娘:“少侠饶命,少侠饶命!”
“你是谁?”他问。
“我是玄娈宗的一名弟子,我姓唐名朝(zhāo),字柏(bǎi)勰,敢问阁下是哪个宗门的?”那位紫衣公子说到自己的出处,明显骄傲了几分。
姬长卿礼貌的行礼,恭恭敬敬道:“原来是玄栾宗的弟子,在下多有冒犯,还望公子见谅。小人不过一介散修罢了。”
姬长卿压制着自己的修为,此时只有金丹中期。
“哦哦,散修啊…”唐柏勰上下打量着,感觉有些不怀好意。
正当姬长卿被盯得头皮发麻时,唐柏勰钦佩的看了看他,夸奖道:“不错嘛,一介散修竟能有金丹中期的修为,实属难得,我看你天资聪颖,不如来我玄栾宗可好?正好过段时间有个选拔弟子的试炼,你可有兴趣来?”
姬长卿尴尬的笑了笑,小朋友啊!你连我的样子都没有见过,你就想让我跟你回宗?你未免太缺心眼了吧?好歹问问我姓甚名谁吧?
“怎么?你不愿意?对了,敢问阁下之名。”唐柏勰问。
“鄙人…无名,你可以叫我浔公子。”说完这话,唐柏勰一脸同情的看着他,无名之人大多都是父母双亡,在还在不及时的情况下就死了。
唐柏勰心中感叹:好坚韧不拔的公子!必须要带回去!
唐柏勰激动地抓住他的双臂,眼神里带着兴奋和不可遏制的期待:“浔公子!与我回宗门吧!宗门之人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姬长卿心想大可不必,杀了自己的人,不都是这些宗门的长老吗?现在要拜他们为师,不就等于拜自己的仇人?
再说,一个二个修为没我高,他们配吗?
“多谢公子好意,不知公子此番前来臧邱山所谓何事?”他岔开话题。
唐柏勰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哦哦的点了两声头:“是师尊让我来的,这次山上有些灵异的东西,你知道不?不知道我跟你说。”
“公子请。”现如今能多打点情报就多打听点,还方便。
唐柏勰像一只出来偷粮的老鼠,对他悄悄说:“我们宗门的弟子啊,看见那个‘齑炼万符’了。还看见他师尊了,也不知是真是假,一眨眼就没了。”
姬长卿皱眉:“什么是齑炼万符?”
唐柏勰无所谓的说:“琼华啊,就,就那个散修盟,也就是现在的臧邱宗,以前的首席大弟子。”
见姬长卿不解,他解释道:“想当年,那人恐怖如斯,就在这座山上,一人灭掉了万余修士,听说当时,他一个人催动了四千多张符,又不知从哪儿引来的天雷,反正战况可惨了,不过他最后还是败了。所以就有了齑炼万符的称号,其实是有些夸大的,哪有一万张符啊…”
“那你觉得这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姬长卿面不改色,可拳头却悄悄握紧,他不知琼华背负了多少骂名,如今要面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唐柏勰思考一阵,模棱两可的回答:“还…还好吧。其实说实话,我就悄悄跟你一个人说,别告诉别人啊。”
姬长卿表情凝重,道:“公子请讲。”
唐柏勰贴近他的耳朵,道:“我那个师尊啊,前几年啊,有二十多个徒弟,我就是那个不受重视的中不溜。那时候我才刚筑基,自然没办法参加那次臧邱山浩劫,可是我那二十多个师兄们都过了元婴,于是他们就上山了。”
“当时的局面,九成人都死了,而我那二十多个师兄,刚好是那九成人里边的,所以那时候我师尊就我一个徒弟了。怪可怜的吧?”唐柏勰耸耸肩道。
“嗯。”
眼前之人有了回应,唐柏勰好似打开了话匣子,一股脑的全往外说:“而且经那件事情以后,修真界元气大伤,暂时找不出那么有天资的徒弟,而我师尊最看重面子,拉不下那个脸,所以就把我当成唯一的稻草,日日灵果灵草滋补,让我这个有一点点小聪明的人也上了元婴。如果真要说评价的话,按我的私心,他还蛮不错的。”
蛮—不—错—的—
这四个大字深深地烙印在姬长卿心中,顿时生涌出一股暖意,表情变得温和,与他说话的语气也不禁放软:“这样啊。”
若是说刚刚姬长卿还对这个自称玄栾宗弟子的小友有些怀疑,经过一番交谈,倒觉得这人除了童言无忌外,并无不妥。
唐柏勰说完,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连忙对着他道:“我可是信任你才和你说的,你可不能跟别人瞎说哈!不然我可是会变成鬼寻仇的!”
“噗——好。”他笑出了声。
他想,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你笑什么?你…”唐柏勰这个淘气的小孩话还没说完,就被山下赶来的人打断,身着熙白,看着年岁不大,应也是个小辈。无任何装饰,看着轻便灵活。
来者说:“唐白雪!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他非常熟练的掐起了他的耳朵,这个动作像是演习了无数遍,牢记于心且深刻。
唐柏勰吃痛,赶忙求饶:“哎呦喂,我的好师兄诶,疼疼疼疼疼!别掐了,别掐了,待会儿被别人看见闹幺蛾子可不好了!”
那少年边掐边道歉:“这位公子,失礼了。我是白雪的师兄,姓唐名玳(dài),字柏(bǎi)凌,我这师弟从小脑子不好使,您见谅。”
姬长卿感到疑惑:“玳公子,您身边这位朝公子说,他的师兄都死绝了,那您是…”怎么个事?
唐柏凌拱手作辑,非常恭敬:“我是偃月师尊名下,而白雪是偃风师尊名下的弟子。本来是不用以师兄弟相称的,只不过宗内弟子稀缺,长老为了笼络一下同门感情,便让我们如此称呼了。”
姬长卿反应过来,这弟子稀缺的原因怕不是“臧邱山浩劫”吧…琼华还真是有本事。要照唐柏勰所说,元婴期以上修士都参加,那么玄栾宗这样的大宗门可是三大宗门之首,元婴期以上修士自然少不了,若此说来,损失最大的玄栾宗莫属了。
想到这,姬长卿忍不住嘴角上扬,还得是琼华呀!那不得把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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