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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续物山房的庄子中,那个看似毫不起眼的老窑场里灯火通明。尽管正值倒春寒时节,可窑场里面却热浪逼人。
最大的那座馒头窑,炉膛里,松柴燃烧发出噼啪的爆响,炽烈的火焰透过窑砖的缝隙,将整个窑身映照得如同一个巨大的、跳动的心脏,散发出灼人的光和热。
滚滚热浪扭曲了空气,蒸腾的白气从窑顶的烟囱汹涌喷出,在寒冷的夜空中拉出长长的白色烟柱。
窑口前,人影憧憧。
莫惊春脸上沾着窑灰,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颊边,她紧抿着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窑炉观火孔里那变幻莫测的火焰颜色,双手下意识地紧握着,指甲掐进掌心。
每一次火焰颜色的细微波动,都牵动着她的神经。
莫失让、莫少谦和几个精壮的窑工赤裸着上身,汗流浃背,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正奋力挥动巨大的铁钩和火叉,根据莫惊春的指示,精准地调整着风闸和投柴口的位置,控制着窑炉内那足以融化金石的热流走向。
每一次动作都带着千钧之力,与那咆哮的火焰争夺着控制权。
这些窑工都是莫家买下的长工,不说身家性命都握在续物莫家手里,就说续物莫家一家上下对下人和长工都当“人”的态度,也要为东家尽心尽力。
窑场一角临时搭建的棚子下,吕正雅裹着一件厚实的黑裘皮斗篷,笠帽压得很低,只露出那只完好的右眼,同样专注地凝视着窑炉。
他身边,倾城美人同样裹着一件华贵却沾了灰的貂裘,此刻,他美艳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慵懒风情,只有凝重和紧张,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仿佛生怕惊扰了窑炉里沉睡的精灵。
时间在炉火的咆哮和风雪的呜咽中变得粘稠而漫长。汗水滴落在滚烫的地面,瞬间化作白烟。
“成了!”
突然,一直死死盯着观火孔的莫惊春猛地低喝一声,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一丝颤抖,“停火!闭窑!封口”
命令如同惊雷!
莫失让,莫少谦和窑工们如同听到冲锋号令,爆发出巨大的吼声,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窑门铁栓狠狠推上!巨大的湿泥砖被迅速糊上窑门缝隙!风闸被彻底关闭!投柴口被死死堵住!
轰隆的燃烧声瞬间被隔绝了大半,只剩下沉闷的余响在窑炉内部回荡。灼人的热浪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但窑场内的温度依旧高得吓人。
等待!
如同炼狱般的等待!
窑温需要极其缓慢、自然地下降。任何一点过快的冷却,都可能导致窑内瓷器惊裂,功败垂成!
这一等,就是整整两天两夜!
莫惊春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窑口,只在实在支撑不住时靠着墙根眯一会儿。莫失让、莫少谦和窑工轮番值守,眼睛熬得通红。吕正雅和顾倾城也未曾离开庄子,棚子里炭盆的火光映照着他们同样疲惫而充满期待的脸。
从第二日开始,不知为何居然在四月下了雪。
等到了第三日清晨,雪终于停了。铅灰色的天空透出一点熹微的晨光,映照着覆盖了薄薄一层积雪的窑场。
窑温终于降到了可以开启的温度。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围拢在依旧散发着余温的窑门前。莫惊春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嘶哑却无比坚定:“开窑!”
沉重的窑门被缓缓拉开,一股混杂着泥土、釉水与高温煅烧后奇异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带着沉淀了千年的神秘感。
窑室内,光线昏沉,唯有层层叠叠、大大小小的匣钵轮廓在幽暗中起伏。莫少谦率先躬身钻入,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将最外层的一个小臂高的匣钵搬出。当那沉重的盖子被掀开的刹那——
“嘶——!”
一片压抑的抽气声响起,众人瞬间凝固,连呼吸都忘却了。
那是一只线条优雅、撇口深腹的玉春壶瓶。
在窑火最精妙的淬炼下,以吕正雅守护的传佛寺黑釉秘方为魂,倾注了莫惊春无数次调整的心血与烧成曲线。此刻,它静静地立在匣钵中。
壶身通体覆盖着一种深邃到极致的黑色釉面。那不是单调的死黑,而是如同最上等的墨玉,又似凝固的午夜苍穹,流淌着内敛而温润的光泽。釉面光滑如镜,又仿佛深潭静水,望之欲陷。
在昏暗的光线下,黑釉表面似乎有微光流动,幽深、神秘、庄重,带着穿越时光的古朴气息,将周围的一切都衬托得黯然失色。
这是纯粹的、不掺杂质的黑,是传佛寺黑釉最沉静的复生,更是历经劫难后浴火涅槃的证明。
“黑……纯黑!成了!传佛寺的黑釉……真的回来了!”
莫失让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手指悬在半空,既想触碰这失而复得的珍宝,又怕惊扰了这份沉静。
吕正雅也踉跄的冲了过来,他那只独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的光芒!他一步上前,几乎要扑到那瓶子前,枯瘦的手指隔着空气,轻轻描摹着那深沉的黑,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种夙愿得偿的颤抖,“成了!真的成了!”
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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