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玉佩·佛山暗流
“很好，”季静堂走过来蹲下，掐起他的脸：“严公子，让我教会你一个做官的道理。官大一级压死人，你不过一个五品官，敢在朝中一品大员的家里作威作福，我哥哥手上稍一用力，你这头，啪嗒一声就断了。”
“来呀，”他并不怕她，“杀了我，你看皇帝会怎么说。”
季静堂重重一耳光打在他脸上，捏着他的脸恶狠狠地说：“你给我听好了，我哥哥会走，但什么时候走，是不是今天走，我们季家说了算。”
她看一眼地上撕碎的圣旨：“这件事怎么处理，你心里有数，闹大了，吃不了兜着走的人是你。严公子，你在朝中有根基吗？你父亲仿佛名声并不好吧？”
他不发一言，牙齿像要咬碎了往肚里吞。季清阁缓缓站起来，把跪了一地的官宦都扶起来，颔首作揖道：“今日此事，是我对不住各位。若各位公公还念着先时交情，还请替小女隐晦。”
这一席话，又叫官宦们跪下了。为首的回道：“季丞相说哪里话，丞相为人，奴才们自是清楚，今日种种，既不关丞相府中人事，亦不涉佥都御史大人，只要大家各自按下，皇上不会细查。”
静堂冷静下来，看到父亲忧戚的神情，方才觉得自己刚才行事太过，暗暗喘着气，感到有些后怕。
季清阁点点头，说道：“阳儿，放手。”
“父亲！”
“放手，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季阳缓缓放开，严忍冬迅速一推，也不等众人，头也不回地往外快步走去。
他愤然走回家，原以为会和严天野闹上一场，不想第一个扑上来撕闹的却是姐姐严敏。
他一把将她拉开，不想严敏却不依不饶，扑上来哭叫道：“你怎么让我们家从三品官变五品官了啊！这是为什么啊！”
她把头埋在严忍冬胸前，突然抬起来，哭得稀里哗啦：“你这样让我在陶然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朝廷五品官一抓一大把，你……”
“够了！”严忍冬大叫，一把捏住严敏的脸，怒道：“人家从来就没看得起你！三品官五品官，有官没官！人家从来就没看得起你！”
严敏被他吓坏了，整个人瑟缩起来。
他一把扣住严敏的双肩，狞笑着问：“怎么样？恨吗？我问你恨吗！”
她被猛地一搡，吓得失声大哭，他不休不止地说道：“去恨父亲吧，去恨自己生在严家，有这个父亲，我们就好不了。”
他放开姐姐，失魂落魄地往自己房间走，严敏刚稍有平复，严忍冬又猛然回过头来大叫：“好不了！”
她吓得抱头就逃，惹得他像醉了似的发笑。
严忍冬一路歪歪斜斜走回自己的房间，门吱呀一声打开，他瞬间跪倒在地，无声无息地哭了起来。
这么些天，这是他第一次哭。他烧了裕丰宝坊，烧死了里面的所有人，把涉案名册交给了皇帝，当着他的面自废了武功，换取了一个别人根本不放在眼里的五品官。
他笑，只露出半边牙，然后又哭，哭着爬到衣柜边，把暗格里裕丰宝坊的交易名册取出来，拿在手里看。
这是他的备份，原稿交给了皇帝。崭新雪白的册子后，叠放着他未曾交上去的账册原件。
是陶然的，陶家入京以来和权贵所有的交易，此刻字字句句的在他眼前。
昨夜未及看清楚，他又细细看过一遍，眼泪渐渐收住了。原来陶府竟这般有钱，随意一条都可以让陶然断了科举前途。
严忍冬擦擦眼泪，把账册重新放在暗格里藏好，倚在衣柜前喘气，渐渐疲惫地睡着了。
季府中，静堂跪在季清阁桌前。桌上放着四片撕碎的圣旨，他有极深的古画修复造诣，此刻正取来工具，细细修补着。
“起来吧，”季清阁并不抬头，“一家人没有跪着说话的道理。”
她抬头看他半晌，小声道：“我以为父亲会怪我。”
季清阁笑笑，手里拎起一片圣旨：“撕得倒准，没碰一个字。”
“父亲，”她越发不安起来。
季清阁放下圣旨碎片，双手撑着桌沿，叹气道：“你是我的女儿，这些事情你做我做，在外人看起来没区别。”
“我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他点点头，又叹道：“行了，以后做事谨慎些便罢了。你撕了圣旨，又能留得你哥哥几时？一天？两天？”
她把头埋得更低。
“你哥哥下午便要走了，去换身衣服吧。”
静堂抬头看父亲，见他又低头把桌上的碎片对齐，小心翼翼地从陶罐里拈出乳白的胶膏，小心翼翼地抹在边缝上。
他真的老了，鬓边没有贴紧的两缕白发，叫静堂霎时觉得心酸。她觉得自己心里隐约有什么东西正在改变，猛然轻轻一叩首，转身跑出了父亲的书房。
京城幅员辽阔，火灾过后，地广人稀，仿佛解除禁闭的敕令也无人在意。
静堂站在正门口，看哥哥领队的兵士一路缓缓向前，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心中无悲无喜，分不清是否惆怅。
同一个门，同一个地方，同样如长龙般的队伍，她先是送走了姐姐，现在又送走了哥哥。静堂默默看了一阵，转身回府，独自一人乘着马车来到近郊的佛山寺。
台阶拾级而上，她爬了许久。香火旺盛，游人络绎不绝，周遭却安静得很，大家似乎都没有说话，只是各自点香，祭拜，焚纸，叩首，互不干扰，互不看见。
她跪在佛前，心中默默为季家祈福，为陶然祈福，为哥哥姐姐祈福，神色平静而忧戚，伏首长长一拜。而后起身，掸掸披风上的灰尘，手中捏着方才抽到的竹签去兑解签文。
刚走几步，她仿然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勾住了衣饰，再欲往前竟是有些拉扯。
静堂回首，只见自己腰间的黄糖玉佩，穗子正和另一人的玉佩穗子缠裹在一起，轻轻一扯，更加绊得难舍难分。
她蓦地就有些烦怒，猛地一拉，不想把对方的玉佩整个从腰间扯下，还未来得及伸手去抓，那方硕大的白玉竟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好，静堂心中暗叫不妙，她已然看到那玉佩碎了一角，慌忙蹲下身去捡。待再抬头时，只见对面站着一位浅黛衣色的陌生男子，正双手负背而立，注视着自己。
“对不起……”她看着他，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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