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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渡剑》

3.曾是人间客

“凌阁主,久违了。”

谢雪濯白袍玉带,抱剑作礼。

他今岁二十有五,一张清矍俊逸面容,剑眉入鬓,星目生威,虽比凌千山年轻许多,但他身量挺拔,姿神端严,颇有迫人之感。

凌千山虚扶一把,“不敢当不敢当,你和燕小公子同来,是郑盟主的意思?他半月前飞鸽传书说会派人相助,但实未想到会让你来。”

自万灵山大战后,江湖各处不乏有玉宸派以铲除魔教余孽之名安下的消息探子,因此半月前玉宸山便知晓了岭南出现傀儡功妖女之事。

谢雪濯道:“确是盟主之意,承天令送到时,我恰在义悬堂面见老堂主,听闻凌阁主请义悬堂来查这连环灭门案,便与燕小公子同行。”

说完这话,他头也不回道:“站着做什么?还不来好好拜见凌阁主与诸位岭南前辈。”

燕真本笑眯眯看戏,一听此话悻悻上前,拱手道:“凌阁主,各位前辈、各位同道,见笑了见笑了,我自幼潇洒随性,大家习惯就好了。”

“潇洒随性”便是没规矩,凌千山知道燕真混不吝之名,见他听谢雪濯的话倒是意外。

谢雪濯继续道:“燕真虽不比他大哥经验丰富,但此番燕昭确实困于旧案不能前来。燕真自幼也受家学教导,再加上谢某,凌阁主不必担心此案不清。”

若只一个燕真,凌千山必不能善了,但如今谢雪濯同来,他便是不愿意也只能认了,“一切都是为了尽快捉拿那妖女,有少盟主在我自放心。我按义悬堂的规矩在此等候,却是慢待少盟主了——”

燕真不耐听这些客套,“‘行侠探冤,悬金诛恶’,我义悬堂所到之处向来不讲虚礼,死者尸体何在?证人何在?请凌阁主为我们带路罢。”

凌千山正是知道义悬堂行事,才在这停尸武场候着诸多来客,却不想谢雪濯也一起来了。谢雪濯早年间虽避世无名,但他先杀温朴,后夺金兰大会魁首,眼见已是武林年轻一辈翘楚,六大派任何一人都不得不多看重他三分。

“谢某与义悬堂并无分别,凌阁主不必客气。”

见谢雪濯如此说,凌千山抬手道:“这边请,千翎门和铁掌帮的死者已在此停灵大半月,青竹帮的死者也送来十多日了,三家受害者的几位遗孀、部下都在此相候。案发后我带着阁中弟子各处搜查,但那妖女像消失了一般全无踪迹。”

凌千山与谢雪濯行在前,燕真紧跟着,一行人复又浩浩荡荡返回演武场。

薛婵推着白蓁蓁慢悠悠落在最后,待凌千山最后一句话落地,她没忍住短促地哂笑了一声。

-

“这是——呕——”

刚进门三步,燕真如遭雷击般停住。

江湖中人恩怨情仇,打打杀杀惯了,多少都见过死人尸体,但将百具形容可怖的焦尸停放一处,还是足够触目惊心。

燕真胃里酸气翻涌,忙背过身捂嘴平复。

凌千山回头看见,眼前一黑又一黑,其他岭南门人此前也颇震撼,但也没有谁当场作呕的,见燕真这般,大家总算明白凌千山为何那般恼怒。

燕真显然是指望不上了,幸而还有谢雪濯。

便见谢雪濯毫无忌色地走入尸阵前,扫视一圈后,问最前一具焦尸,“这可是蒋门主的遗体?”

柳如絮应是,谢雪濯便放下佩剑亲手检看。他自上而下细细看来,便见蒋旸五尺来高的遗体上剑伤数十处,其中,胸腹处足有七八处洞穿伤,而那伤口深处未被大火烧透,稍一移动便有猩红血肉翻出,直令人不寒而栗。

死者们虽被焚尸,但因致死伤多为刀砍剑刺,创口仍明显,有那未烧全的,则能看到半边身子青紫肿胀、烧伤处燎泡腐烂,尸水溢落棺床,粟米大小的尸虫在尸身下密密麻麻蠕动,谢雪濯神容沉定,眉目专注,丝毫不忌这些污秽。

凌千山旁观片刻,道:“少盟主似乎对查检尸体很是熟练,听闻少盟主与燕昭乃至交好友,难道也受过义悬堂教化?”

谢雪濯并不抬头,只道:“这一年多江湖上并不平顺,义悬堂多番相助承天盟,我确实见过他们颇多秘法。”

凌千山了然,这边厢,燕真平复了半晌,正要打起精神往里走,身后却有一阵轮椅滚动声传来。

燕真回头,这才瞧见薛婵和白蓁蓁。

他轻“咦”一声,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后,盯着薛婵的面具道:“姑娘的眼睛这样美,却怎么不用真容示人?”

江湖中掩藏面目者,通常来历不凡,燕真虽未在外闯荡,却也深知这一点,他起了兴趣,也引得众人回看,唯独尸阵中的谢雪濯充耳不闻。

凌景和道:“燕公子,轮椅上的是百药门少门主白姑娘,这位薛姑娘是她的针道师父,因面有胎记才做遮掩,入城前我们已查看过了。”

燕真极是意外,“百药门少门主……你是白蓁蓁?你怎会……”

燕真显然很熟悉百药门,他看着白蓁蓁的双腿,似很是诧异她为何落了残疾。但此问一出,白蓁蓁目光森森并不理他,他耸了耸肩,又看回薛婵,“敢问姑娘芳名?”

薛婵倒是好脾气,答道:“薛婵。”

燕真打量着她,“你是白姑娘的针道师父,那你是‘玉面寒针’的同门?但我怎么听说百药门从来都是单传……你姓薛,是哪个‘婵’字呢?”

被如此盘问薛婵也不恼,利落道:“婵娟的婵。”

燕真“哦”一声不以为意,尸阵中的谢雪濯耳廓微动,手上动作亦是一僵,他直起身子,隔着人群朝薛婵看来。

他生得一双陈墨深瞳,昏郁天光下,那双眸子里阴雾密布。

见他这般,凌千山道:“百药门家学高深,或许有需要她们相助之处。”

谢雪濯不置可否,目光在薛婵双足与胸腹之地一扫而过,复又倾身查检尸首,“请柳夫人说一说当夜之事吧——”

柳如絮揽着幼儿,红着眼道:“事发当夜我不在总坛,是我儿蒋允和护卫赵冕亲眼看到那妖女行凶,赵冕,你来说。”

一个披麻戴孝的清瘦男子上前,正是千翎门弟子赵冕,他心有余悸道:“事发那夜,千翎门与铁掌帮两帮主力聚会,晚宴开始没多久,我便陪着小公子去后院睡下了,也不知睡了多久,我们忽然被一阵喊杀声惊醒,等匆忙穿上衣裳到前院时,便见一红衣女子正控着大公子行凶——”

“那妖女红裙墨发,面覆薄纱,起初我还看不明她功法,待走近仔细一瞧,才看见大公子身上竟有六七根银线,那银线连着的鬼头针扎在大公子百会、大椎、风池、手三里数处大穴,而他一行一止皆受那银线操控。”

“大公子武功不算弱,却竟脱身不得,而周围应战的其他人已多被重伤,便是门主也挂了彩,瞧见我和小公子出来,门主立刻让我带着小公子逃命。”

赵冕说着语声颤抖起来,“我当时吓坏了,抱起小公子便往后门跑,临出门时回头,正看到大公子刺中门主,刺中还不算,大公子哭叫着,一剑接着一剑,刺的门主身上尽是血窟窿,我当时便想门主活不成了……”

燕真旁听半晌,这时近前来,“那妖女可说了什么?你们两帮那么多人,就没人能阻止她?”

赵冕摇头道:“我们出去时外头已乱作一片,没听见她开口……至于为何无法阻止,一来,那天夜里两帮人饮了不少酒,当时都醉醺醺的;二来,那妖女让大公子顶在前,帮中上下忌惮,门主也不忍下重手,这才让她占尽便宜。”

他想了想,又道:“她以针入穴,以指控丝,若能找机会近身相搏,或许能破招,但她身法十分鬼魅,寻常轻身功夫很难靠近。”

柳如絮接着道,“赵冕带着允儿赶到柳家已近卯时,待我回总坛时,已是第二日午时。总坛被大火烧成一片残垣断壁,夫君他们也被烧的面目全非,即便如此,也能看出夫君身中多剑而亡,而我长子蒋觅颈侧重伤,似是横剑‘自刎而亡’。因铁掌帮一众兄弟也遇害了,我忙叫人去请宋颜过来。”

她说完,众人又看向另一苦主宋颜。

宋颜戚然道:“我得了消息赶到时,已是当天夜里了,凶手焚尸灭迹,后来我和如絮根据众人佩剑与些许身量特征才勉强确认了众人身份,我夫君连永齐和铁掌帮二十四门人皆命丧在那里。”

燕真难以置信,“真是傀儡功再现了!那鬼头针什么模样?”

柳如絮道:“那针比寻常银针粗稍许,针头孔洞似骷髅,当日现场发现了一枚,已交给凌阁主保管了。”

凌千山看向叶裁霜,叶裁霜从袖中掏出绣囊,指尖一抖,倒出那枚鬼头针。燕真仔细一看,那针头三孔,果真像极了鬼骷髅。

谢雪濯扫了两眼,转向一旁的魏峥,“青竹帮如何出事?”

魏峥哑声道:“出事那日是元宵节,白日里因帮主吩咐,我去给城南几处受雪灾的灾民送过节吃食,等我回来已是亥时二刻,我本想帮中多半还在热闹,可刚过清水河,便见庄子里燃着熊熊大火……我心惊不已,立刻往跟前赶,还没到门前,遇上了附近几户农人,他们一把拉着我,让我莫要回去。”

“他们说,就在两刻钟前,他们先听见帮中人的惨叫,后看到起火。等他们出门帮忙救火时,瞧见山庄正院的屋顶上站着个红裙女子,那女子身材高挑,面目不清,又做手舞之状,很是漠然地看着庄子里的火越来越大……”

他说着又露悲痛,“当时距千翎门和铁掌帮出事已有十日,我早知那傀仙之名,听这情形,我明白是傀仙来了,当即让一位兄弟来洗剑阁报信!”

凌千山道:“那农家兄弟赶到阁中是子时三刻,我和曲沧听到消息,立刻带着弟子们出城,等到青竹山庄他们正在救火,彻底扑灭大火已是天明时分。”

魏峥这时看向武场西北方向,哽咽道:“万灵山之战后,我们帮中折损大半,这四年里,帮主收养了许多孤寡孩子,他们白日里还在欢喜准备过节,可晚上就……我们帮中最小的几个才四五岁,那妖女竟连他们也没放过!”

武场中的焦尸身量多有四五尺长,唯独西北角上的四具遗体尤其瘦小干瘪,一看便是小孩子。

燕真此前没敢细看,此时瞧见也不禁眼眶发红,他咬牙道:“这妖女如此心狠手辣,又杀人又放火,若把她捉住,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薛婵似笑非笑一瞬,这时开口问道:“按赵冕所言,那……那妖女在千翎门行凶时,傀儡为千翎门大公子,那谋害青竹帮时,她所控何人呢?”

“是长老刘旺生。”魏峥答的利落,“第二日敛尸后,我们发现了刘长老的佩刀,他擅刀,平日里用的是一把长约四尺、重三十七斤的长刀——”

“那长刀是三十年前洗剑阁老阁主所铸,刘长老十分爱惜,但出事后,那长刀刃口卷曲,豁口数处,一看便是激战许久造成。而我们检查下来,帮中其他人确是刀伤毙命,刘长老则‘自刎而亡’,和蒋大公子一模一样。”

谢雪濯停在一具焦尸前,“这具尸首便是刘旺生?”

“不错,他老人家的伤势一看就和其他人不一样。”魏峥言毕,又指着旁边两具遗体道,“这是我们帮主魏伯泰和少帮主魏浩然——”

三具遗体形容难辨,谢雪濯倾身看得片刻,“刘旺生与蒋觅确像活傀儡,但鬼头针与当年的尸傀钉却不同。”

燕真便道:“众所周知,傀蛊翁当年的尸傀钉有筷子粗细,钉入人身大穴控为傀儡后,被控之人有死无活,这鬼头针嘛,还有可活之机。”

“这正是可怖之处。”凌千山重重叹道:“当年他需特制尸傀钉,相比之下这鬼头针却易得许多,我们商议后,怀疑这鬼头针是傀蛊翁四年间改良所得,而那妖女傀仙,多半是傀蛊翁所收之徒。毕竟他早过花甲之年,当年被普渡寺三圣重伤,只怕至今还未伤愈。他自己无法动手,便令徒弟来报复正道——”

燕真有些纳闷,“可当年傀蛊翁放话不收徒啊。”

“血衣楼灭,南宫霁与温朴皆亡,他为复仇,许会大改心志也说不好,再者说,这世上除了他,可有第二人会那傀儡功?”

凌千山这一言令燕真无可话说,但这时,旁观许久的薛婵抬手道:“那个,凌阁主,我这里有几处疑点不知能不能问?”

凌千山和气道:“姑娘想到了什么直说便是。”

“我先有一问想问赵冕。”

薛婵施施然看向赵冕,道:“你适才说,你带着蒋小公子至前院时,只看到你家大公子被控,其他人和你家门主受了伤——”

赵冕点头:“不错。”

薛婵又道:“你离开之时,只看到你家大公子一剑一剑刺伤你家门主,那其他人是什么模样?”

赵冕回忆道:“他们……重伤的歪七竖八倒在地上,轻伤的执剑一旁想上又不敢上,还有些人大抵醉的太过,站都站不住。”

薛婵颔首,凝重道:“问题就在此处,你和你家小公子其实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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